第114節
楊普看看范仲良,大家都明白,綠嬌嬌提要求,就是答應了給他們看風水,這種小事范仲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綠嬌嬌有命案在身,是新鮮出爐的通緝犯,最不想見關卡的巡檢;而傑克的馬車上洋槍火藥洋酒一大堆違禁品,再加上大量的銀票,如果被查起來真是不好解釋,就算有個洋人出來唬住官兵,也難免有風險。這張通關文牒說是韶州府發出,其實官場上官官相衛,外縣外省的小吏看到府一級的通關文牒一般都會讓路。
幫人看風水買一張通關文牒是很不錯的價錢,這就是綠嬌嬌的生意經。
范仲良聽過後一口答應下來後,綠嬌嬌就請他們先回衙門,說過一會整理好行李就去衙門晉見。
待范仲良和楊普一離開客棧,綠嬌嬌連忙在桌上用茶杯茶壺排出衙門的佈局,給安龍兒講解了箇中的風水竅門。
不久後傑克帶著安龍兒和綠嬌嬌到衙門求見范仲良,很快被傳進衙門後花院。
安龍兒帶著范仲良走到後花院的西北角,靠牆有一座一丈多高的石山,山形嶙峋充滿力感,石山下還會流出泉水,滋潤著四周的水草。
在石山前方的空地上還有一座一丈多高的大鳥籠,籠中養著各種小鳥,雖然不是名貴品種,可是五顏六色的飛來飛去,也甚是熱鬧好看。
安龍兒對范仲良說:「范大人,天下八方以西北方乾宮為至尊,在衙門裡則以西北乾宮代表範大人,你的運氣都和這個方向有關;這座大石山形狀象猛虎嘯天,而且石質黃潤,山水得勢,本來會使大人辦事很順利,權威很有力,也很有錢。
如果沒有算錯,上一任官員在今年去世的,因為這個戍位和今年的太歲丙午相合成火,加上虎形石山運氣過旺聚成煞氣,他會暴死在一生運氣最好的時候。范大人精通三合派風水,想必也可以算出這一點。」
楊普說:「龍兒說得很對,我們後來聽說,前一任官員其實是在今年初,過大年休假的時候死在煙花之地,只是下邊的人捂著才寫上急病而死奏到皇上那裡。」
安龍兒指著鳥籠問:「這是范大人來了之後才建的嗎?」
范仲良說:
「我為人清心寡慾沒什麼嗜好,只是喜歡養養鳥。你們知道了,這個衙門本來風氣不正,到處都是阿諛奉承之徒,我剛上任下邊的人就到處打聽我喜歡玩什麼,知道我這個嗜好就說要建個鳥籠送我,我想養鳥不是什麼廢錢的玩意,我也不一定要玩名貴品種,所以就讓他們搞。
當時我說了幾個地方都被他們用一些理由勸住,他們說鳥籠放在石山旁邊不會影響其他功能,欣賞石山的同時還可以賞鳥……
我也覺得有道理,再說鳥類在五行屬火,卦象入離卦,和這個方位成三合旺局,這樣看來好像問題也不大,所以就建在這裡了。」
安龍兒拱手對范仲良說:「范大人,龍兒只會依書直說,對了是書錯了也是書,說錯了請不要見怪……」
范仲良笑著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安龍兒說:「風水之道,在於陰陽平衡,而風水中的煞,並不是僅僅是說難看的或是不合數理的地理和擺設;煞氣的產生,最主要是起源於陰氣或陽氣過重,就會產生煞氣……
好比在潮濕的地方種上大樹遮陰,在乾涸的地方砍去門前的大樹建起大陽台,這都是過陰和過陽而產生的煞氣;今年是丙午大火之年,如果追求三合火局的完美,而用火性的鳥籠在三合火位把太歲的火氣催到極旺,產生火陽煞氣,只怕范大人也要步前任知縣的後塵……」
范仲良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巴,低聲說:「高見高見,我也學易多年,怎麼就忘了這麼基本的道理?再說再說……」
「現在中秋已過,正是九月戊戌之月,三合太歲再合地形,天地之氣已經形成天羅地網,就等范大人入局,所以斷范大人一個月內就會被撤離本職……
而且易數上的理氣煞還可以用易數去化解,可是這個鳥籠的形煞更難化解。」
「還有形煞?」范仲良想不到一個鳥籠搞出這麼多事情。
安龍兒說:「這山形成虎,衙門裡的官就以虎形為勢,在虎石之前建起一個鳥籠,這又那裡是鳥籠呢?明明就是一個老虎籠;范大人不信的話,可以從後花院的入門處看看,石山正好被前面的鳥籠牢牢套住……」
范仲良快步走到院子入口處,果然在視覺差位中看到石山落在鳥籠的套中,他的額上隱隱冒出冷汗。
綠嬌嬌聽到這裡,又看到范仲良的神色,知道是時候加多二分力,於是對范仲良說:
「范大人原來一直都只是籠中之虎,怪不得整頓吏治有心無力,空有一副鋼牙,再搞下去,只怕牙都要被拔掉。」
安龍兒也說:「正是因為這籠中虎的煞局,龍兒才敢斷范大人會有牢獄之災。」
綠嬌嬌可不讓他停下來,又接上話說:「說不定人家已經整理好范大人的材料,早就密奏朝廷了。」
「那怎麼辦?」范仲良的冷汗已經開始流到臉上。
綠嬌嬌說:「風水方面可以有所救應,只是不知范大人的劫數是否天意,又事關衙門上下一百多人的去留安危,更牽連了全縣百姓的生計,我們不敢輕易逆天破局。」
范仲良摸出手帕擦一擦額上的汗,問道:「姑娘還想要些什麼?」
「我看范大人雙顴透天官星高聳;鼻窄翼薄財星貧乏,正所謂大貴不問財,無財星的官貴才是真爵位;民女相信范大人是個好官,沒有多餘的錢財為一個風水局付出重金相酬,只求大人為民女賣一個人情……」
范仲良說:「沒錯,我真是沒有金銀酬謝各位,不過合理的事情,仲良有能力做到的話一定會答應。」
綠嬌嬌聽到這裡,嫣然一笑:「民女不敢向范大人提過份的要求,所以請范大人先答應民女。」
范仲良實在想不透綠嬌嬌在想什麼,他看著綠嬌嬌的眼睛,過了一會他說:「好,我答應你,說吧。」
「謝謝范大人,民女也是相信范大人不是食言之人,才敢提這個請求;我們今天都好好的沒事,只求日後有朝一日我們萬一有事相求,請范大人記得賣我們一個人情。」原來綠嬌嬌給自己打了個期貨。
范仲良和楊普聽了之後都吁出一口氣,范仲良說:「仲良答應姑娘,以後欠姑娘一個人情。」
綠嬌嬌可以讓氣氛輕鬆一點了,她像撒嬌一樣天真地對范仲良說:「大人說話要算話哦,不然要被雷劈哦。」
范仲良認真地說:「一定還。」
後花院的門外一直站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靜靜地偷聽著范仲良和各人的對話。他穿一身青白色長衫,中等身材,身形瘦削,卻長了一張有稜有角腮骨飽滿的方形臉,他就是韶州府的陰陽官:趙建。
〔八三〕三班衙役
趙建是江西到廣東遊方營生的風水師,得到家傳絕學之後又多年遊歷印證,風水上的造詣相當不錯。只可惜為人貪財薄義,從來只信「有錢使得鬼推磨」。
一年前在清城溫鳳村為溫家設下「靈龜飲水穴」,之後不久卻受到國師府的密召,重金請他尋機掘破這個吉穴,挑起了溫鳳村和上吉村的爭鬥,最後留下一個爛攤子由右軒先生和綠嬌嬌出手收拾。
趙建從中收取兩村的銀子,又收得國師府的賞銀,最後還和國師府談妥了在韶州府衙出任陰陽官,主管一州三縣的陰陽星相,可謂陞官發財名利雙收。
到了韶州府衙上任後,趙建和衙內的上下官吏臭味相投,聯營結黨共同牟取暴利。他運用風水把衙門改建成一個聚寶盆一樣的旺財格局,按大小官員的八字喜忌重新安置到各房各部,對衙門內正派官吏進行了不擇手段的清洗,很快建立出一個以州官為主的地下商號,包銷了韶州三縣的鴉片。
這時全衙門上下都真實感受到什麼是日進斗金,他們年底分得的銀子比上交朝廷的稅銀還多,白花花的銀子每天大量流入衙門。
那知到了今年過新年的時候,知州大老爺樂極生悲死於馬上風,趙建也始料不及。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意外總是難免的,死的不是自己,誰管得了這麼多,他只想碼住新上任的州官再一起賺錢。
可是這回從皇上直接授印下來的是為人正直,又臭又硬的范仲良,趙建那一套左右行不通,衙門賣大煙的生意也收斂了許多,很多事情都要轉入秘密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