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審訊時,鍾任之帶了現場拍攝的照片,放在桌子上,低頭翻看著。不時漫不經心地抬頭問姓馮的男子問題。
  「你說過姓張的男子先用菜刀砍傷了你?」鍾任之問姓馮的男子。
  「是的。」姓馮的男子回答。
  「是面對面砍了你嗎?」
  「當然了!」姓馮的男子笑了,「不然怎麼會砍到我?!」
  「那麼應該是從左側方向砍過來了!不然不會傷到你左肩膀是吧?」鍾任之指了指他左肩膀的傷說道。
  「……當然。」姓馮的男子想了想後回答道。他摸不清鍾任之問這話的用意,顯得有些緊張。
  「你確定用來自衛的鐵管就是現場的那根嗎?」鍾任之繼續問。
  「當然確定,我家裡也只有那一根鐵管!」
  「那根鐵管原來在什麼位置?」
  「就在我自衛的那個位置。」
  「你說自己只用鐵管打了姓張的男子一下?」
  「這……我記不清了!當時頭腦很亂,也不知道打了一下還是幾下了。」
  「你還手打他的時候也是面對面?」
  「當然!因為他那時面對面砍了我兩刀,我自衛還的手!」
  「好吧。那麼在他倒下後,你有沒有繼續用鐵管打他?」
  「當然沒有!我又不是要謀殺他,幹嘛還要打?!」姓馮的男子連忙否認。
  「你有多高?」
  「一米七五。」
  「臂長呢?」
  「……沒量過。」姓馮的男子遲疑著回答。
  「我幫你量一下!」鍾任之從身上取出一把捲尺,在姓馮的男子的手臂上量了量,「70厘米。」
  姓馮的男子疑惑地看著他。
  旁邊的民警也摸不著頭腦。
  鍾任之把捲尺放回衣袋,然後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地看著姓馮的男子。
  姓馮的男子也看著他,顯得很侷促。
  對視了兩分鐘後,姓馮的男子有些惶恐地低下了頭,擺弄著手上的手銬。
  「啪!」鍾任之猛拍了一把桌子,站起身來,把所有的人嚇了一跳。
  「你說謊!」鍾任之對著姓馮的男子叫道。
  姓馮的男子嚇得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他不知所措。
第六章 法醫的修為
  「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姓馮的男子說。
  「你說姓張的男子面對面砍了你的左肩,可是他的菜刀是在左手上!」鍾任之把姓張的男子躺在地上的照片扔在姓馮的男子面前,「你左手拿刀面對面砍別人的左肩試試!能砍成這樣嗎?!」
  「這……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是他倒下去的時候將刀換了手。……」姓馮的男子結結巴巴地說。
  「可是我要告訴你,姓張的男子是左撇子!」鍾任之盯著他說。
  姓馮的男子開始冒汗了。
  「你的鐵管長80厘米,有血的一端距離另一端——也就是你手握的一端50厘米!而你的臂長70厘米!」鍾任之繼續說,「那麼就是說,你握鐵管時擊打的是120厘米外的範圍,而姓張的男子的臂長65厘米,加上菜刀才95厘米!也就是說,姓張的男子的距離比你少了25厘米!你擊打他時,他完全夠不著你。」
  姓馮的男子呆呆地看著他,又突然醒悟過來似的說道:「可是在他砍得著我的範圍內,我同樣可以打得著他呀!」
  「可事實上並不是你所說的這樣。」鍾任之說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人站立在那裡,就會留下足跡!而你與姓張的男子的足跡之間剛好相距120厘米!」
  姓馮的男子無言以對。
  「還有一處關鍵的地方:姓張的男子的足跡,有後轉的痕跡!」鍾任之繼續說,「在他頭部的傷口,可以看出遭受了幾次擊打。而在他的後腦勺上,有一處被擊打的傷口,這可不是面對面所能打得著的地方!——所以是他向後轉時被人從後面擊中的!而且從頭皮傷口的形狀可以看出,這是第一次被擊打造成的!」
  姓馮的男子臉色煞白。
  「我再讓你看看菜刀下面的地面!」鍾任之依然把一張照片扔到他的面前,「那個位置有很多滴落血跡,我們已經檢驗過了,是姓張的男子的血!而那把菜刀上面是你的血,並沒有姓張的男子的!這不符合常理!這意味著,菜刀在那個位置之前,姓張的男子已經開始流血了,因此沒滴到刀上。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菜刀是姓張的男子流血倒下後放上去的?或者說,姓張的男子是在你之前流血的?!」
  姓馮的男子渾身顫抖了起來。
  「最後,讓我來說說事情發生的經過吧。」鍾任之盯著他說道,「姓張的男子闖進你家之後,和你發生爭吵,甚至肢體接觸。你跑到有鐵管的地方,拿起鐵管自衛。這時跟上來的姓張的男子見狀,轉身或者逃跑、或者去拿東西,於是你起了殺心,先朝他的後腦勺打了一鐵管,將他打倒,緊接著在他的頭部打了幾下,血流到了地上。為了偽裝成自衛現場,你取了一把菜刀,砍了自己左肩兩下,然後把刀放在了他的手裡。……」
  這時的姓馮的男子已經癱倒在了地上。……
  姓馮的男子最後因故意殺人被刑事拘留。
  死者的家屬在公安局大院裡燃起了鞭炮,送了一大面「新時代包青天」的錦旗。
  聽完鍾任之的講述,大家不禁歡呼並鼓起掌來。
  「對於這件事的本身來說,並沒有什麼值得歡欣鼓舞的。」鍾任之最後在大家的掌聲裡揮揮手說道,「對於生者或者死者來說,一切都會過去的!法醫所做的,不過是把真相呈現出來而已,無法去改變什麼。」
《法醫的死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