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司馬雨歪著頭盯著那裡的痕跡看了半晌,用手配合做著各種撬動的姿態。
我不再理他,走到床邊,伸手揭開床單。床單下面的棉絮上,赫然呈現了一片被水滲過的印漬!
「好了,我們現在可以做還沒做完的事了!」我對李智林說道,意思是指去解剖屍體。
「找到死者被掐時的位置了?」李智林問。
「沒錯。找到了!」我笑著說。
「在哪裡?」李智林顯得很興奮。
「就是這裡。」我指指那張床。
「可是床鋪很整潔,不像有人在上面行過凶的樣子呀!」
「行兇後也可以整理過的。」我說,「看到棉絮上的水印漬了嗎?那就是受害人死在床上的證據!還有床前的那雙拖鞋。」
李智林想了想後,才恍然大悟:「師父我明白了!」
「你們在說什麼?」司馬雨在旁邊迷惑不解地問。
「你會明白的!」我笑著對他說。然後和李智林走出房間。
第四十八章 愛的盡頭是什麼(三)
「喂,鄧法醫!你說有人站在裡面撬窗戶,意思是不是指兇手偽裝了現場?」司馬雨在後面問我。
「除此之外,還能有其他的解釋嗎?」我轉過身反問他。
司馬雨站在那裡,若有所思。
之後我和李智林趕到解剖室,對死者進行瞭解剖取證。
李智林用柳葉刀劃開了死者的喉嚨,那裡意料之中地出現了喉骨骨折現象。——兇手捏碎了她的喉嚨!
拍完照片後,李智林又取出了勾魂針,一針針地將剖開的地方縫合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能做的李智林往往搶著去做。
做完這些工作已經是晚上了,刑警大隊通知我和李智林參加案情分析會。
趕到會議室時,副局長林顯著、大隊長潘雲和刑偵大隊的其他民警已經在那裡等著。會議開始後,首先由司馬雨介紹他們那一組人的現場勘查情況,並提出他們的現場分析意見。
從司馬雨的發言可以聽得出來,他並沒有採納我的意見!
「很明顯,這是一起因入室盜竊轉化的殺人案件!」司馬雨說,「推斷的依據有這麼幾點。第一,現場沒發現作案工具,法醫在屍體檢驗過程中也只發現用手掐死者脖子的印跡,這說明兇手在進入現場前,並沒有攜帶作案工具,也就是說沒有經過預謀殺人。受害人的出現超出了兇手的意料之外,是在這種意外的情況下用手掐死的受害人。第二,現場被翻動得很凌亂,受害人平日攜帶貴重物品的提包失蹤,說明兇手的作案目的是錢財。第三,現場房間的窗戶被人撬過,之前有人提出是偽裝的,我認真勘查了那個撬洞,不符合偽裝的特點!如果有人站在房間裡撬窗戶的鐵柵欄,必然會在房間裡留下用力過程中的對應痕跡,比如留下腳蹬地或者膝蓋頂牆的痕跡。但是沒有發現這些痕跡!相反,我們在窗戶外面的空調外機上發現了鞋印,所以應該是兇手站在空調外機上撬開窗戶後進到現場的。綜合分析,我們認為兇手作案的目的是針對受害人的財物,而不是受害人的人身;兇手作案手法嫻熟,一定有過作案的經驗,能輕易爬過窗戶上的撬洞,說明其個子單薄。我建議,重點對案發前一天所有在轄區活動,具有盜竊犯罪前科而又身材單薄的人進行重點調查,找到犯罪嫌疑人。」
林顯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鄧哲把法醫檢驗的情況說一下!」潘雲點了我的名。
「好的。」我清了一下喉嚨開始發言,「關於屍體的傷勢情況,剛才司馬隊長已經說過了,只是脖子上有一處掐痕——這也正是受害人致命的地方。從皮下的出血,可以看到十處條形狀的印跡,所以應該是兇手雙手掐頸後造成的。因為死因簡單,所以沒什麼要強調的。下面我要說的是受害人是在什麼地方被掐死的。大家可能認為死者倒地的位置是被殺時的位置,其實不是!……」
我稍微停頓了一下,看了一下在場的人,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
林顯著低頭在筆記本上記著什麼。潘雲掏出一支煙點了起來。所有的人都顯得漫不經心。顯然,他們還沒意識到我提出的這個問題對案件的重要性!
只有李智林帶著興奮的表情看著我。
「不知大家注意到沒有?死者的腳上是沒有穿鞋的!」我問了一句,並再次停頓了一下。
這次終於有人把目光投了過來,等待我的下文。
「死者家裡很整潔,鞋子都擺放在大門口的鞋架上,說明死者講究衛生。因此,很難想像她在家裡不穿鞋!這也可以從她的足底看出來。——足底沒有灰塵,說明死前沒有踩過地面。」我觀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
大家的注意力終於都集中了過來。
「而且死者穿著的衣服很整潔,幾乎沒有任何褶皺!」我繼續說道,「這對於一個遭受暴力侵犯的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這是現場第一個存在矛盾的地方。第二,死者內褲的褲檔裡有濕潤現象,這是人窒息死亡前的一種溢尿現象,當受害人遭到扼喉,窒息後失去意識時,全身肌肉鬆馳,導致尿液溢出。但是她的外褲卻沒有發現尿液痕跡,這又是一個矛盾的地方。以上矛盾,說明死者遇害前並不是處於倒地的位置,衣服褲子也不是遇害前穿在身上的!」
除了李智林,其他人聽到這裡,臉上都呈現出驚奇的神情來。
「而這所有的一切,是發生在現場的房間裡!」我說出這句話時,大家都聚精會神地看著我,「在房間的床鋪前面,擺放著一雙女式拖鞋,是死者生前所穿的!揭開床單,下面的床墊有尿液浸過的痕跡,這說明死者是在床上被掐死的!死的時候,穿著內褲,尿液溢出後流到了床上。為什麼死者後來倒在客廳裡,而身上穿著衣服呢?——是有人偽裝了現場!」
潘雲恍然大悟。
「說下去!」他知道我還沒有說完,於是催促道。
「兇手這樣偽裝現場,出於兩個心理原因。第一,將死者的外衣外褲穿好,說明兇手與死者的關係非同一般,這樣做是出於遮醜的原因;第二,不想讓人知道死者是被掐死在床上的!因為其死前的活動,是跟床有關係的。……說白了,是跟性有關!」我繼續說道。
「哦!」所有人叫了出聲,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所以符合這些條件的,應該是與死者有過兩性關係,有一定的感情基礎的人!」我最後下了結論。
「可是窗戶上的撬洞怎麼解釋?」司馬雨問,「在窗戶外面的空調外機上還有鞋印!這些可不能忽視了!」
「關於窗戶上的撬洞……」我回答道,「在靠近窗戶裡側的邊框上有一處印壓痕跡,對照被撬起來的鐵條,這裡明顯是作案者用工具撬動時的支點。而這個支點在裡面,按照人的用力習慣,應該是站在裡面撬的!——也就是說,有人在完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站在裡面撬窗戶上的鐵條,偽造成從窗戶爬進來的假象!而空調外機上的鞋印,並不是近段時間留來的!因為在這些鞋印的上面,被覆蓋了一層細小的灰塵,說明是很久前的鞋印了!」
司馬雨不再作聲。
「現場有沒有提取得精液或毛髮?」潘雲問道。
「沒有。」我回答,「兇手行兇和性有關,但不一定就發生過男女關係!」
「這有點難以理解!」潘雲笑著說了一句,然後問董建國:「對死者社會交往情況調查得怎麼樣?」
「除了前夫外,死者還與另兩個男人保持著曖昧關係!」董建國站起來回答道,「其中一個是死者的同事,一個是前夫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