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司馬雨的手僵持在了空中。
  「先不要關!」我對他說完,然後轉身安排李智林:「看看現場有沒有容器,拿過來裝水!」
  司馬雨看著我,滿臉的迷茫。
  李智林走到旁邊的廁所,找來了一個水桶:「這個行不行?從哪裡盛水?」
  「把洗碗槽裡的水盛到桶裡。」我說。
  於是李智林將桶放到洗碗槽的落水管下面。
  「要盛多少?」他問。
  「將槽裡的全盛到桶裡。」我說,「最好一滴也不留!」
  「拿回去做檢驗嗎?」他問。
  「檢驗不需要盛這麼多吧?!」司馬雨不明就裡。
  「自有用處!」我回答。
  李智林把洗碗槽裡的水放干,然後問我:「師父,現在怎麼做?」
  「現在再拿一個桶子放到龍頭下面去接水,並且記住現在的時間!」我對李智林。
  雖然李智林不知我的用意,但還是毫不遲疑地照做了。
  「現在,需要找一把稱子來稱水!」我對潘雲說道。
  「稱水?!」潘雲一臉迷惑,但看到我神情很堅決,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好吧!」
  他叫董建國找來了一把電子稱,把盛水的桶擺到了稱上。
  除掉桶本身的重量,共五十六點八公斤!
  「這水裡有什麼寶貝嗎?!」董建國調侃著笑問我。
  我沒有理他,只是交待李智林注意時間,半小時後再稱一下從龍頭盛接的水。
  趁著這個時間空檔,我再次湊近現場的血跡,隨著它們四處飛舞的姿態,感受了一下老人臨死前的活動軌跡。——把靜止的事物解析成運動的過程是我的強項,而死亡本身就是一個運動的過程!
  那些讓人觸目驚心的艷紅塗鴉曾讓我困惑不已,如果把這一個個死亡符號賦予運動的色彩,某些地方就會顯得矛盾重重,難以進行合理解釋!因此,我不得不調整思路,去質疑老人的死亡過程。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你解釋的,只能是客觀事物,而不是思維!如果我把自己的推斷結論說給潘雲他們聽,所有的人肯定會大吃一驚!
  半小時後,李智林告訴我,龍頭滴下來的水重0.15公斤。
  處理完現場,我們把老人的屍體運回解剖室,準備繼續查驗內部的損傷情況。
  四周漆黑,萬籟俱寂的夜晚,我和李智林站在解剖台前,往身上套著解剖衣。
  李智林麻利地戴好手套,從解剖箱裡取出柳葉刀,準備進行解剖。器具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靜夜裡讓人覺得寒氣十足。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對老人的屍體進行了檢驗。整個過程嫻熟得如同給自己穿衣戴帽一般,要做的就是重複了無數次的程序,檢驗衣服上的破損,測量屍體表面的傷口,分析內部器髒的損傷。……
  切開老人的皮膚後,能看出腹部很明顯的致命傷,其中一刀刺入了腹腔,導致失血死亡,腔內充滿了血液。對於死者來說,這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
  檢查完致命的傷口,我們按照解剖程序查看了老人的其他部位,還提取了胃裡的食物殘渣。——為了排除其他的死亡原因,我們往往需要將胃裡的內容物進行毒物檢驗。
第六十一章 一切皆有可能(二)
  屍檢完畢,李智林拿出「勾魂針」,一針針把剖開的地方縫上!
  因為要趕時間,李智林的針腳縫得很長,還一高一低地很不整齊。我之前說過,長期地接觸死亡,解剖刀下的屍體對於法醫來說,不過就是發現案件真相的工具而已。那種設身處地為死者著想的神經早已經麻木!
  「縫好一點!」我終於忍不住,對他說了一句。
  再怎麼樣,總要尊重死者,誰都會有跟這個世界說再見的那一天!
  完成解剖工作後,天才剛剛發亮。還沒回到辦公室,潘雲就打來了電話,通知去會議室參加案情分析會。
  刑警隊的會議裡燈火通明,參加偵查的人員都已經到了那裡。
  董建國向大家通報了走訪調查的情況。老人叫吉安,老伴已經過世,有一個女兒在外地,原來還有一個兒子,不久前出了車禍,沒有搶救過來。老人平常一個人獨居,為人老實本份,沒見跟什麼人發現過矛盾。交往的也只是附近那些鄰居,但因為是外地人,跟其他人在語言上交流不暢,所以也只是一些很平淡的招呼,相互問候一下,沒有特別深的感情,更不用說請人去家裡吃飯了!
  接著,由司馬雨介紹現場情況,他把現場的狀況描述了一遍,然後就發表了自己的觀點:「首先,死者家四周門窗關閉,沒有發現破壞的痕跡,推斷兇手是得到開門並被允許入內的;其次,客廳裡有兩種鞋印,其中一種是死者的,另一種是皮鞋印,沒有在現場找到相對應的皮鞋,因而很可疑,應該是兇手留下來的;第三,死者家中有兩副碗筷,而死者平常一人獨居,分析兇手應該與死者一起吃過飯;第四,死者家的飯菜尚未收拾,碗筷還沒有洗完,分析兇手是吃完飯後行兇的;第五,臥室的抽屜被人翻動過,現場勘查時沒發現貴重物品,死者子女反映的黃金首飾沒有找到,推斷已經被人拿走;第六,現場沒有找到殺害死者的凶器,可能被兇手帶走。綜合推斷,兇手與死者相熟,得到死者開門後進入現場,並與死者一起吃了飯,趁死者收拾碗筷後下手行兇,目的為謀財!」
  「現場的鞋印有沒有粘附性血跡?」我問他。
  遺留在現場的血跡,按是否通過其他物體粘附上去的,可以分為粘附性或拋落性血跡,如果是粘附性的,那麼接觸過該位置的物品必然粘有鮮血。我問這話的意思,是想知道在現場留下鞋印的鞋子上到底有沒有血!
  「沒有。」司馬雨回答,「鞋印裡只有細微的拋落性血液。」
  顯然,這個現場疑點並沒有引起他的重視。我曾經對他說,死者首先受傷的地方在客廳,想來他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最近是否有人去老人家?」潘雲問。
  「對面的鄰居家反映,九天前老人去過他家裡,說是家裡來了客人,炒菜的油用完了,問他借點油。鄰居問他是不是老家來了人。他說不是,是結識的本地朋友。也正是從那以後,鄰居沒有再見過他!」董建國說。
  「老人的這個朋友最可疑,是本案的重點嫌疑對象!」
  最後,董建國還說了另一個瞭解到的情況。老人有一個兒子,是黑的司機,半年前開車搭一個熟人時,發生了交通事故,兩人都死了。熟人的家屬一直打官司,要老人家裡賠償。
  「官司有了結果嗎?」潘雲問。
  「聽說一個星期前有了結果,法院判老人的兒子承擔所有責任。但因為人已經死了,家裡也沒有留下什麼錢,唯一剩下的只有一套房產,就是老人死的那間房子。對方一直要求法院強制執行,將那套房子賣掉賠償,沒想到現在出了事。」董建國說。
  「按這樣的說法,相識的人都應該知道他們打官司的事情。」潘雲思索著說道,「誰還會選擇這時候下手呢?」
  「或許,他家裡還有什麼不為旁人所知的珍貴物品?」董建國猜測道,「這些問題,還要等到他女兒過來才能調查得清楚。」
《法醫的死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