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什麼情況?」彭帥問。
「這個花瓶發案時是擺放在這裡的!」我翻出案卷裡的照片,指著血跡中的白色區域說道,「二者的尺寸、形狀一致!」
「這說明什麼問題?」彭帥有些不解地問。
「按當時的行為分析,死者拿著這個花瓶,帶著兒子回家。打開門後,把花瓶先放在地板上換鞋。之後便發現了兇手,還未及逃走,就遭到了兇手的殺害。從房門位置來看,花瓶當時擋住了大門的開合,於是清理現場時,兇手就把它移到了外面,一直沒有被人注意!」
「可是,花瓶還能有什麼作用?」彭帥解釋道。
「現場留下了受害人和兇手三種血手印,說明兇手的手上是粘著鮮血的,只要他動了花瓶,在那上面就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血手印!」說完,我把花瓶小心地拎了起來,放在光亮處仔細察看著。
「花瓶不知被多少人動過,就算有手印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了!」
「但是,帶血的恐怕就只有兇手的手印!」我說,「得把這個東西拿回去處理一下,看看有沒有血指紋!」
「開玩笑吧!」彭帥有些吃驚地看著我,「事情已經歷了這麼久,經過了三年的風吹雨打,還能處理出指紋來?怕是連神仙都沒有辦法了!」
「血指印裡的有機成分很穩定,留在花瓶上長時間都不會消失的!用藥品處理一下,只要存在自然會顯出來的!」
「但願如你所說!」雖然將信將疑,彭帥還是有了很大的希望。
隨後,他叫人把花瓶送到實驗室,指令技術人員進行化學處理,尋找可能存在的手印。
回到辦公室時,天已經黑了。
張法醫拿著一把柳葉刀的刀片,坐在椅子上反反覆覆地刮著自己的手掌。
「你可真夠勇氣!」張法醫說,「三年前的案子,還敢重新分析現場!」
一般說來,久偵未破的案子,回頭再展開分析,現場很多東西已經不在了,要想找到線索的確難度很大!
「沒有什麼敢不敢的。彼路不通,換條道再試試不失為一種變通方式!」我笑著說。
「年輕就是好,什麼都不怕!」
「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可能像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顧慮慢慢積累多了,約束的東西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我明白他所謂的「怕」,指的是害怕分析錯誤,沒法給自己台階下。而事實上,這恰恰是我從不考慮的!
「您患潔癖最嚴重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看著他用刀片把手掌上的角質層削下來,再吹落到地上,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把自己脫光洗了個把鐘頭,抹了十幾次洗潔液!就差喝消毒液了!」他笑著說。
「如果說唯恐自己出錯,處處要求完美,算不算精神潔癖呢?」我笑問。
「像我這種,只能算是害怕授人以柄,處處為自己著想的老油條,還沒到精神潔癖這個層次!」他笑道,「倒是你師父鍾任之,對自己要求苛刻,無法容忍犯錯,幾近潔癖!」
我心想,就算師父是這樣,似乎倒值得讚揚才是!
「知道他為什麼要跑去大學教書嗎?」他又問我。
我搖搖頭。
「他太要求完美了,對什麼事情都不放心,常愛問的問題就是,人到底能不能戰勝自己!我想,你一定聽過他那句『一切都會過去的』。在我看來,那其實是他寬慰自己的口頭語!」
師父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課程裡教的是事物一般規律,而現實卻往往是千差萬別的,很難用規律去解釋。因此,去大學教書,用不著印證什麼,也不用擔心出錯!」
說實話,在這些方面,我還真不太瞭解師父,因此不敢妄加評論,唯恐褻瀆了他的尊嚴。姑且聽聽便罷!
當晚,我和張法醫都沒有回住處,倆人各自拼了幾張椅子,躺在上面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之所以這樣耗著時間,是因為還有下一步工作需要我們去做!
我們得通過偵查實驗,論證那個司機證人所說的真實性,這是必須解開的謎團,也是印證推斷的關鍵!而只有在那個司機所說的相同時間內,才能逼真地還原當時的現場條件,得出較為客觀的結論。
就這樣,一直等到凌晨四點鐘,我們才重新開車去了一趟現場。
現場與那個司機的房子中間相隔了幾棟建築物。我們在受害人的客廳裡,調放著電視機的音量,讓人站在司機的房子旁邊聽。那邊的人能否聽見電視裡的聲音,直接關係到證人證詞的真實性,這對於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最後,實驗的結果是,不管我們把聲音開到多大,那邊的人就是聽不清楚電視裡的聲音內容。
家用音響設備的最大音量在一百分貝左右,而人與人之間正常交談的聲音只有六十分貝,就是吵架,一般也不超過八十分貝!這也就說明,那個鄰居證人根本無法聽清死者家裡的對話聲,他之前聽到的爭吵並不可信!
解開了這個謎團之後,我倍覺輕鬆,所有的情況都表明,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然而這樣的結論對於彭帥他們來說,無異於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此前,所有的工作都是圍繞著死者的熟人展開,他們認為,兇手如果不是受害人熟識的人,那麼滿腔熱情地尋找就成了無用之功!
回到城郊分局安排的臨時宿舍,我解下衣服倒在床上,合眼便睡得很沉,之後整個人輕飄飄的。我很奇怪,按常理來說人有排斥新環境的本能,因此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總會有緊張感,而為什麼自己居然能睡得特別安穩?!
第七十四章 無疾而終的艷遇(一)
姍姍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我的房間裡,站在床頭笑著對我說:「怎麼還在睡覺呀?」
「幾天沒好好睡過了呢!大姐。」我艱難地將眼睜開,笑笑說道。
「看來你還真忙!」
「是呀,沒辦法,工作是這樣的嘛!」
「你還沒問我來找你有什麼事呢?」她笑著說。
「是啊。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呀?」我也笑了。
「我要走了,同你告個別!」
「去哪裡?」我頭腦似乎清醒了一點。
「我也不知道。反正離開這裡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