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他點點頭:「你留在這裡盯著,我回去匯報情況。」
  董建國走後,我繼續留在那裡監視鴨舌帽。
  在這個過程中,那個鴨舌帽始終一動不動,一直盯著舞台上的演員,對周圍的環境充耳不聞。而台上的女演員卻渾然不覺,繼續與主持人調侃,推動著現場的氣氛。
  「你上來了這麼久,應該自我介紹一下吧!」主持人正對那個女演員說道。
  「好啊。」女演員甩了甩垂到肩上的頭髮,那頭髮被綁成兩個把狀,「大家好,我是來自山溝溝村的著名歌手。我叫楊月珍!」
  台下傳來曖昧的笑聲。
  「你老爸老媽怎麼給你起這樣的名字?!」主持人故作吃驚地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媽在最不可能懷上我的時候懷上了我吧。」女演員說道。
  「你媽媽可真利害!」
  「是啊,我也覺得她很利害的。……我還有一個藝名,叫姍姍!」
  我忽然明白台上那個熟悉的聲音是誰了。
  雖然已經很多次猜測過姍姍在夜總會可能從事的工作,但還真沒想到她在這裡表演節目!我心裡有點失望,不知是因為對自己的判斷能力,還是對姍姍的職業。
  意外之後,我坐在那裡看著她,內心沒來由地產生了些許愛憐。——那個美好的女子,在這裡成為了別人的娛樂對象!
  「還是你的藝名好聽點。」主持人說,「今天準備給大家表演什麼節目?」
  「唱首難度低一點的歌。」姍姍說,「就王菲的《青藏高原》吧!」
  「王菲的《青藏高原》?!」主持人抓了抓頭,「好吧,隨便你了!」
  於是姍姍拿著麥克風唱了起來。
  沒想到她一張嘴就搏得了滿堂彩,聲音清脆高亢,悠悠然而又不空洞,最後那幾度高音更是游刃有餘,唱出了一番別有韻味的高原腔調。
  台下響起一片喝彩和掌聲,我在心裡也不由得暗暗讚歎。
  姍姍一邊唱歌一邊走到台下,與觀眾進行互動。有人站起身來,邀住她的肩膀,幾乎貼著她的臉,發出嘶啞的聲音不著調地跟著唱。其他人大笑著起哄。
  一曲唱罷,又有人歪歪斜斜地拎著啤酒跑上前來,把酒瓶往姍姍手上塞,大叫著:「喝了它!」姍姍說道:「謝謝這位大哥的熱情,簡直讓我感動得想以身相許了!不過我先放著,呆會兒唱完歌再喝,畢竟下面還有那麼多大哥想聽妹子我唱歌呢!各位台下的大哥說是不是呀?」
  「不是!」下面的人起哄著喊,「歌要聽,酒也要喝!」
  只到後來,我才知道姍姍為什麼要在舞台上刻意去醜化自己。——原來一個女孩這樣的做法,竟是一種不得已的自我保護的手段!
  鴨舌帽幾次起身,躍躍欲試。他的動作隱含著即將爆發的力量,那種爆發方向的延伸線,直指大廳的舞台!而誰會成為那些延伸線的交點,我始終沒能看出來!——把靜態解讀成動態,需要近距離地分析,因此勘查現場時,常常會有人看到我趴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查看屍體、血跡或者其他蛛絲馬跡。如果距離太遠,則無法感應!
  但可以肯定的是,鴨舌帽決不會是像別人一樣,為了上台給姍姍酒喝!那人的神態,分別是一種惱怒,這讓我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以致於緊張得渾身肌肉僵硬!
  我緊盯著他,心裡思索著應對措施,如果出現暴力,自己是否應該馬上站起來?
  那種緊張的局面最終沒有出現,鴨舌帽就像被打開閥門的壓縮機,慢慢釋放開來。我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最後,那次抓捕逃犯的行動沒有成功,聽說原定帶領偵查員指認逃犯的線人沒有出現,電話也聯繫不上。我接到了回去待命的指令。
  不久又接到上級通知:因為特殊原因,行動取消!至於是什麼原因,領導沒有說明,我們也不會去問。在公安工作中,有些東西是需要保密的,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別說,這是我們的紀律!
  這事雖然告一段落,但後來發生的,卻是我始料不及的。一直到現在,我還在反覆思考:如果當時抓住了那個鴨舌帽,此後的情形是不是往另一個方向發展了呢?姍姍或許就不會出事,董建國也還會帶著嘲弄的壞笑生猛地站在我面前!然而命運就是這樣,來臨之前,不跟任何人打招呼!
  那以後,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給姍姍打電話,沒有跟她聯繫。
  直到有一次,姍姍主動打電話過來找我。
  「怎麼這麼久不打電話了?」她在電話裡問,「是不是吃你的多了?呵呵!這次我請你吧!」
  「有什麼事嗎?」我問。
  「怎麼?」她帶著詫異的口氣問,「沒事不能一塊出去吃飯?」
  「嗯……」我想推辭。
  「別囉嗦了,被男人拒絕會讓女孩子很沒面子的!快點,老地方見!」她說完成掛了電話。
  最後我還是磨磨蹭蹭地去了,似乎在跟誰計較著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到了飯店,姍姍已經等在那裡了。
  「怎麼這麼慢?我都等半小時了!」她說。
  「吃飯嘛!又不是什麼急事,沒必要弄得跟火燒屁股似的!」我笑著坐了下來。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看你很不耐煩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倒沒什麼事!」我說,「怕你沒空。」
  「你今天有點奇怪。」她看看我,突然笑了,「人們都說男人喜新厭舊,你不是厭煩我了吧?但再怎麼說我也還不算太舊嘛。呵呵!」
第七十六章 無疾而終的艷遇(三)
  「這是夜總會裡的笑話?」我問。
  她收起笑容,似乎明白了什麼:「你到過我上班的地方?」
  「很偶然去過一次。」
  「所以很偶然地看到了我?」她又露出一絲笑容,不過顯得有些勉強,「看到我那樣很反感吧?」
  我沒有出聲。心裡反問有什麼理由反感,我又不是她的什麼人!
《法醫的死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