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突然間一股出奇強烈的怒氣爆炸開來,她看著指在額頭前的槍管,額頭一揚,「老娘的話都已經說到仁至義盡委曲求全連自己都要聽哭了,你不感動也就算了,要殺就殺,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老娘要是死了,告訴你,半夜三更月黑風高的時候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走著瞧!動手吧!」
蘇釋的眼神是一愣,霍星在他面前雖然古怪,但從來沒有這麼野蠻過,他像是看到公主突然變成潑婦一樣,雖然這公主本來也是個野蠻公主,但公主和潑婦的形象也是有相當差別的。
霍星大吼大叫,而蘇釋一時並沒有扣動扳機,聲音馬上驚動了魚塘邊的人群,姜天然第一個衝了過來。蘇釋手裡銀黑色的槍管筆直指著霍星的額頭,微微一頓,他提起霍星撿到的那個疑似裝著香料的塑料盒子,敏捷的從坑裡竄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坑外的密林中。
「誰?追!」外面有人喊叫著對著蘇釋的背影追去。而姜天然跳下坑洞,驚奇的看到霍星呆呆的坐在裡頭,他蹲下來用濕紙巾輕輕擦了擦她的頭,「有受傷沒有?」她呆呆的看著姜天然那微笑得純潔無瑕的面孔,突然一把抱住他,趴在他肩頭放聲大哭起來。
他什麼也沒說,輕輕摸了摸她被蘇釋重擊的後頸,她覺得就像被母親溫柔的撫慰著,手上越發緊緊地抱著這個溫暖柔軟的軀體,拚命的把自己的眼淚擦在這個軟綿綿的東西身上。
手裡這個溫暖又柔軟的東西是無害的,是會保護她的,是好的。
七 真相01
蘇釋跑了。
霍星哭了。
半天之後,薛純茶和姜天然坐在圃元縣派出所的辦公室裡,薛純茶手上還有一把銀黑色的手槍玩味的一接一拋、一接一拋。
霍星抱著一杯咖啡,呆呆的看著薛純茶,薛純茶手指一轉,把黑黝黝的槍口對著霍星的腦袋,吹了聲口哨,「碰」的叫了一聲,他似乎已經把霍星射死了。霍星蒼白的臉上有了少許紅暈,仍然是呆呆的看著他,眼神終於有了少許生動的色彩,過了好一會兒,「樹林裡發生了什麼事?」她問,「你沒有受傷吧?」
「看來還不是很呆,竟然還會關心別人。」薛純茶把手槍重重扔到霍星懷裡,她下意識的接住,入手很輕,那是支塑料的仿真玩具槍。薛純茶坐在辦公桌面上,翹起他那雙修長的腿,「先告訴我你和蘇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逃了?」
「我不知道……」霍星喝了口咖啡,勉強地說,「我什麼也沒有發現,走到那個魚塘旁邊的時候,他把我打昏,拖進了那個洞裡。」
「後來你醒了,為什麼沒有及時呼救?」薛純茶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我……」她沉默了,薛純茶笑了笑,「你在庇護他什麼?」
她呆了很久,終於又說,「我撿到了一個香味很濃的塑料盒子,蘇釋逃走的時候,把它帶走了。」
「香味很濃的塑料盒子。」薛純茶伸出手指摸了摸下巴,「看起來像什麼?」
「蘇釋說那是香料。」霍星低聲說,然後她問,「樹林裡有人襲擊你嗎?」
「有。」薛純茶擺出笑臉,「一個年紀和你差不多的小女孩,槍法相當不錯,距離五十多米,手槍開槍能打中距離我不到十厘米的大樹。」霍星抬起手來拍拍臉,用力捏著自己的臉頰,「她為什麼要襲擊你?」
薛純茶笑了起來,「因為蘇釋在魚塘邊把你拖走,等於告訴大家,距離真相已經不遠了。她要掩護蘇釋,又不想事情敗露得太快,所以故意在樹林裡開槍,引走大家的注意力,可惜的是太遲了,魚塘裡的東西已經見底了。」
「魚塘裡有什麼?」她呆呆的問,「屍體?」
姜天然給薛純茶也端來一杯茶,「水裡一共沉著六具屍體,捆綁在一起,其中有一具遭到利器砍殺,幾乎切成了兩半,其他五具都是槍擊致命。」他的聲音很溫柔,但霍星明白他的意思,幽幽歎了口氣,「六個人,都是他殺的嗎?」
「想知道我的判斷嗎?」薛純茶喝了口茶,「笑一個我就告訴你。」
「呵呵——」霍星裂開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假笑,「告訴我。」
「我的判斷是——」薛純茶閒閒地說,「也許是。」
「一點也不好聽。」她垂頭喪氣的說,「我為什麼會喜歡一個殺人犯……我為什麼真的沒有覺得他可疑……啊啊啊啊!讓我死了算了!」她抓住自己的頭髮用力的扯,「讓我死了算了!」
「圃元縣問仙湖邊六個村民失蹤,目擊者說還看到兩個中學生上山。從身高樣貌上看,蘇釋和在樹林裡襲擊我的小女孩,都符合『中學生』的特徵,很容易讓人誤會成上山遊玩的學生。他們身上都攜帶槍械,在這裡滯留三個多月之久,顯然不是本地人,衣著打扮也很入時,所以我認為這既不是仇殺,也不是情殺,有兩種可能,第一是劫財,第二是雇兇殺人——也就是說你的王子很可能是一個殺手。」薛純茶雙手插進口袋,「但那小子演得太像了,一開始我也沒有看出來這麼個瘦瘦小小像女人一樣的小男孩,有可能做出這樣的大案,以他的表現和冷靜,以及持槍和劫人的熟練程度,一定不是生手。」
「也就是說,他可能是一個賞金殺手,只要有人出得起錢,他就會做任何事。」姜天然打開文件,文件裡有法醫對魚塘底下六具屍體的簡單描述,「魚塘底下六具屍體都是男性,幾個人都是三年多前從外地搬來的,戶籍不在本地,雖然暫時查不到姓名,但其中並沒有人符合蘇釋對『理佳』的描述,所以——」他合上文件夾,「關於理佳的所有事,都應該是他在騙你。」
霍星呆呆的看著姜天然,她幾乎不能相信長著那樣一雙漂亮眼睛,眼神那麼誠摯堅定的男孩會騙她,被同學排斥的事、寫信三年的事、為了理佳去跳問仙湖的事,全部……都是假的?「既然沒有理佳,他為什麼在水底?」
「這是一個很大的疑點,像他們兩個人,如果是殺人劫財,已經得手很久了為什麼還不離開殺人現場?如果是殺手,那就更奇怪了,從來沒聽說過殺人以後還住在現場住了幾個月的,除非——」薛純茶打了個響指,「他們在等誰回來,所以要隱藏屍體,把一切偽裝得像沒有發生過一樣,還放出水怪謠言,要引誰回家。」
「等誰回來?」霍星想到「理佳」,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但問仙湖邊的村民怎麼會引來這麼大的殺機?就算是『翡翠菩提』很名貴,也不值職業殺手上門殺人吧?有這種膽魄,怎麼不去搶銀行?」
「關於『翡翠菩提』,」薛純茶敲了敲文件夾,「天然調查的結果是這裡的確是『翡翠菩提』的產地,但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這幾座荒山野嶺,其實不符合茶樹生長的條件,雖然的確長有不少野茶樹,但茶葉的品質都非常差。那麼『翡翠菩提』這種神奇的茶王是哪裡來的?」
霍星聽得迷迷糊糊,「難道『翡翠菩提』也是假的?」
「魚塘裡的染色劑已經存在很久了,水裡的石頭都有些變了顏色,你撿到一個裝香料的盒子,儲存的茶葉藏在稀奇古怪的地方,這裡既沒有茶山、也沒有茶廠,所以『翡翠菩提』肯定是假的。」薛純茶又敲了敲文件夾,「假的『翡翠菩提』,但我們誰也沒有找到茶葉到底存在哪裡?茶葉肯定是不見了,而『翡翠菩提』的神話是怎麼出現的?那種很誘人的香氣、漂亮的顏色,能預防蒼蠅蚊子的功能是怎麼來的?這其中一定有很多很多問題。」
「難道品茶大會的專家也喝不出茶葉是假的?」她越聽越迷茫,「茶葉會到哪裡去了?不是警察之前搜走了?」
「專家喝不出來有可能是專家本身有問題,或者是『翡翠菩提』造假的工藝非同尋常。而茶葉到哪裡去了我認為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薛純茶提起文件夾敲霍星的頭,「你老大我,個人認為蘇釋的目的就是那些茶葉。」
「茶葉?那些茶葉不是假的嗎?要假的『翡翠菩提』有什麼意義?」霍星的腦筋轉了幾轉,「難道是有錢的大老闆聽說了『翡翠菩提』的大名,花錢雇了職業殺手來搶?」
「孺子可教也。」薛純茶又敲她的頭,「有可能。」
「但他只是要茶葉,為什麼要殺人呢?」霍星搖了搖頭,「茶葉不都已經拿走了嗎?」
「這有很多種可能,我傾向於臨時起意,並且他們還要在這裡等另外一個人來。」薛純茶再次提起文件夾要敲霍星的頭,這一次她本能的避開了,他露出牙齒笑了一笑,「最好是能抓到王子,問問他就知道是為什麼?」
霍星跟著他露出牙齒笑了一笑,「你是不是在打我的主意?」
薛純茶瞇著眼睛看她,「唉呀~~~我狡猾的內心是怎麼被你看穿的?」
「你的眼睛都發綠光了,說吧,你想出什麼辦法抓蘇釋?」霍星苦笑,她的反應能力已經一點一點的回來了,「想要我怎麼樣?」
「沒怎麼樣。」薛純茶指了指外面的山頭,「不如你去外面跳崖,說不定那個小子會來救你。」
「跳崖?」她張大嘴巴,「跳什麼崖?老娘我為什麼要去跳崖?」
「因為你心情不好嘍,被人騙了嘍,夢想破滅嘍,太過傷心嘍,失戀嘍,隨便什麼理由都可以啦我都不介意。」薛純茶揮揮手,「總而言之,今天晚上半夜三更你就去跳,我想蘇釋那小子十有八九會來。」
「為什麼?哪有人為了這種事跳崖的?」霍星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從哪裡看出來蘇釋會來救我?他幹嘛要來救我?早上他恨不得殺了我。」
「no、no、no……星星寶貝,你太不會看人了。」薛純茶搖了搖手指,「蘇小子是個非常、非常浪漫的人,你聽他瞎編的故事啊,你看他早上沒對你開槍啊,就知道他是個對愛情充滿浪漫幻想的——黃毛小子,並且從、來、沒、有、真、的、談、過、戀、愛!你去做傷心欲絕狀,只要他知道,十有八九要來救你的,他會相信的。」
霍星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半晌說,「老大,算你狠!老娘要是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