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望著車窗外如墨般的黑夜,我的心還有著悸怕,雖然我也曾經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直觀的面對死亡,我在想如果但增他們再晚一點的話,那現在我是不是也如那老頭一樣成為鬼魂了。
  但增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是不是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我轉過臉看了看他,淡淡地笑了起來:「沒事。」他笑道:「嘴上沒事,可你心裡有事。其實大可不必,你看我,不管現在是什麼樣子,我從來沒對自己失去信心,沒對密宗失去信心,什麼是佛?什麼又是佛法?佛其實就是心,內心的修為出佛性,出智慧,當心中有佛,你就是佛,有大智慧,是以佛法便無處不在了。」這是格桑上師在我離開西藏之前對我倆說過的話,但增現在重新說出來另有一番心意。
  是啊,永遠不要對自己失去信心,有信心不一定能贏,而沒有信心卻一定會輸。我不禁有些敬佩但增,現在他已經無異於普通的修行者,但卻絲毫沒感到氣餒,仍舊以一顆慈悲心消災救世,沒有患得患失。我對他笑了笑,手搭在他的手上,重重地一握。
  老萬已經睡著了,並發出陣陣鼾聲。
  影子說道:「原來說半夜四五點鐘就能趕到蘭州,這下一耽擱可能要七點多才能夠到了。」我說道:「沒事,不急的,開慢一點,小心一點,如果困了就叫老萬替下。」他說道:「沒事的,剛才我已經睡過了。倒是你們,好好休息吧,還不知道前面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應了一聲,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一覺醒來,天已經微微亮了,影子從後視鏡裡看到我坐直了身子,笑道:「醒了?」我點了點頭問道:「快到了吧?」影子說道:「嗯,再有一會就進入蘭州市區了。」我說道:「一會用你們的身份證登記入住吧,選一個好點的酒店,大家好好睡一覺。折騰了一晚上,都累了。」原本我說過找小旅店,看來要不安全哪都不安全,何必苦了自己。
  影子說:「是啊,也不知道你的通緝令下來沒有,如果下來了,以後你的行動就很不方便了。」我笑道:「有你們在,我才不慌呢,不過你們可別連警察也『喀嚓』了。」他嘿嘿一笑,說道:「那可說不定。」我瞟了他一眼,懶得理他。
  車子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下,我看了一眼「蘭州甘肅臥龍莊賓館」。一行人拿了東西下了車,影子將鑰匙扔給了門童,並塞給他幾百塊錢讓他把油加滿。
  影子以前應該是來過的,走到服務台,他便問道:「二號樓的陽光房還有嗎?」服務台的小姐很有禮貌地說:「還有,1100元一天。」影子皺了下眉頭:「不打折?」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如果您有同程卡或者我們酒店的打折卡的話,每晚800元。」影子掏出一張卡和一沓鈔票遞了過去,然後說道:「我們要二樓最裡邊挨著的兩間。」小姐說:「先生,請稍等,我看看您說的房間還有沒有。」她在電腦上看了一會,抬起頭來微笑道:「先生,你們的運氣真好,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就剩下兩間了,剛好是挨著的。請出示下身份證吧,我給你們登記入住。」影子忙拿出了身份證給她,她給我們辦了入住手續,然後指著一條走廊說道:「從這往裡走,有個小門,出去就是二號樓了,一樓會有服務員給你們引路的。」影子點了點頭,然後領著我們到了二號樓。
  進了房間我才明白影子為什麼堅持要在二號樓的陽光房住下,這裡視野開闊,差不多可以觀察到整個酒店,而且走廊並不是封閉式的,而是一色的木質欄杆,如果發生什麼變故很方便逃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房間裡只有一張大床,我正想到這個的時候影子說話了:「晚上我和朱哥一個房間,老萬和活佛一個房間,我和老萬都睡客廳的沙發。」我說道:「床夠大的,都睡床上吧。」影子說:「不行,酒店有地毯,萬一出什麼事在臥室很難聽到響動,安全起見就這麼定了。」老萬點了點頭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必須這樣。」
  我知道他們說得對,也沒再堅持,但增突然說道:「不知道那些小日本是不是也跟到了這裡。」我心裡一緊,我真的不希望再和他們對上,至少現在,在我們還沒把握對付那個安培康德的時候。影子說道:「晚一點我出去看看,不過我想在這樣的地方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我點了點頭,畢竟他們也是見不得光的,如果在這裡出了什麼事,大家都有麻煩,我說道:「他們應該不會在這下手,接下來的路上機會還很多的,他們也不希望把事情鬧大。」
  老萬說:「我有點想不明白,日本人如果想要你手上的東西為什麼剛才又差點殺了你?」我笑了:「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們認為但增在我身邊那老鬼傷不了我吧,只是他們沒算到但增已經技不如前了。」隨後我便把「靈魂封印」的故事又說了一遍,影子倒還淡定,老萬卻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興奮:「以後有這樣的機會一定要讓我見證一下,我特喜歡看這些詭異的事件。」但增白了他一眼:「好看麼?有時候這是在玩命。」
卷二 慾望之巔 第十五章 通緝令
  我們就在房間裡隨意地聊著,影子說他出去走走,順便摸一下周圍的情況,他交待老萬留意門外的動靜,無論如何要保證我們的安全。其實我覺得大白天我應該是安全的,至少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都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影子走了以後,老萬拖著但增給他說那些捉鬼驅魔的故事,而我則在床上歪著聽,偶爾也插上幾句,但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睡著了。
  我醒沒多久影子就回來了,他手裡提了一大包東西。
  放下東西他就拿著一張紙笑道:「朱哥,看看,你挺上相的。」老萬忙搶了過來看了一眼,又跑到我身邊盯著我看了看,像在對比,然後說道:「我怎麼看都覺得不像啊。」我猜一定是我的通緝令出來了,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下我可天下揚名,家喻戶曉了。我從老萬手中接過來一看,那照片不知道他們從哪弄來的,我自己都不認識了,說真的,看上去比我帥得多,如果不仔細看還根本看不出我的輪廓。上面列出了我的幾項罪行,殺人,搶劫,拒捕,襲警,可就是沒有陸少說的危害國家安全罪。我有些不解,倒是影子笑了:「你偷笑吧,陸少肯定是看你這幾條罪狀已經夠嗆了才放了你一馬。」我有些不解地說:「反正都是通緝,有區別嗎?」老萬說道:「區別大了,殺人,搶劫,拒捕和襲警都只是刑事案件,最多就和那些警察周旋。一旦再加上危害國家安全罪,那時候找你麻煩的可不只是警察了,還有最難纏的國家安全部門。」我才明白過來,陸亦雷的確是網開一面了,但我也隨即明白了他的心思,包括為什麼選了一張根本不像我的照片,他還在想把我當槍使啊,他希望我能夠找出第三方的勢力,或者說他希望我和第三方勢力先鬥起來。不過這樣他有什麼好處呢?
  從我開始接觸隱形人的案件起,我就已經注定要成為一枚棋子了,每一步都走得身不由已,每一步都顯得危機重重。
  影子從他帶回來的包袱裡取出一堆東西,他從裡面拿出一付假鬍子對我說:「朱哥,來吧,我給你改造一下,雖然通緝令和你真人並不很像,但還是小心一點。」我依他的話坐到了床上,他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把我改造好,我對著鏡子,已經認不出自己了。
  鏡子裡儼然一個小老頭,禿著頂,有著稀疏的山羊鬍須,鼻子上居然還有一顆大大的黑痣,但增在一旁嘖嘖稱奇,老萬說道:「影子的化妝那是一流的,經過專業化妝培訓的。」
  隨後影子又從包袱裡摸出一套絲質的對襟唐裝,一雙做工精細的白邊黑布鞋讓我換上,最後遞給我一張身份證,身份證看上去有點陳舊了,我瞟了一眼,居然身份證上的照片和我極其相似,只是名字和年齡、籍貫都已經改變了:向天歌,58歲,漢族,住址則是四川省成都市金牛區。我看著影子問道:「你早就準備好的?」他搖了搖頭說道:「身份證是真的,不過老頭已經移民了,我們執行任務時用過,我看你和他長得蠻像的,就照著他的樣子給你化的妝。」我點了點頭笑道:「讓你費心了。」我嘴裡這麼說,可心裡卻不太相信他說的話,他出去的時間也就那麼兩個三小時,卻把一切打理得那麼妥貼,如果說衣物化妝用具等什麼的我倒沒太多的疑惑,只是那身份證卻顯得突兀了。
  我想一定是有人事先就準備好的,我在心裡暗笑,其實他們根本沒必要這樣藏著掖著,很多事情攤開來反而更好辦些。既然他們不說破,我自然也不會多事,至少他們是真正在為我的安全考慮,至於為什麼不說明一定有他們的難處。
  把我收拾妥當,影子說:「走吧,向老闆,咱們找個地方去吃點中午飯。」我搖了搖頭道:「我可虧大發了,好像拒捕,襲警的應該是你們兩個吧,為什麼這上面提都沒提呢?」影子裝模作樣地說道:「是啊,怎麼這樣呢?我就覺得奇怪嘛。」我歎了口氣:「哎,我簡直冤死了。」我心裡更加明朗,他們此行一定也是任務在身的,而這任務,我必然又要充當炮灰了。我揮揮手:「走吧,都叫我老闆了,這一頓我請你們吃好的。」老萬忙說:「好啊。」我問道:「蘭州拉麵如何?」三人同時說道:「切。」扔出六個衛生球。
  影子一邊走一邊說:「你這老闆可是真實的,這個向天歌是成都一家地產公司的董事長,五年前全家移民澳洲的。」我知道他是在讓我熟悉新的身份,我點了點頭。
  賓館門口,早有服務生把車給停在那了,見到我們出來,恭敬地把鑰匙交給了影子,影子遞給他一張百元大鈔。
  上了車我說道:「影子,你比我更像老闆,出手闊綽啊。」他嘿嘿一笑:「反正我的錢用完了就到你了。」我說:「可別打我的主意,我的錢還得留給我女兒上大學的。」但增說道:「你女兒上大學還猴年馬月的事呢,我看啊,你就一個字:摳。」老萬接過話茬:「應該是兩個字:很摳。」
  我當然不可能就帶著他們吃拉麵,我們還是找了一家川味菜館點菜吃飯的。
  味道並不地道,但大家還是吃了很多,昨晚折騰了一晚上,早餐又沒有吃,現在和餓鬼沒太大分別。
  我和以往一樣很快就放下了碗筷,我的飯量不大,每頓就一碗,然後再喝點湯。
  我掏出煙點上,卻被鄰桌的談話聲給吸引住了。那桌坐了兩個中年男子,其中一個說道:「聽說那個通緝犯已經到蘭州了。」「是啊,聽說還有槍呢,已經殺死了兩三個人了,其中有一個還是警察。」「晚上出門可得小心,交待你屋裡的,晚上別到處跑了,碰上就沒命了。這樣的亡命之徒,凶殘得很的。」「聽說警方還有五萬塊錢懸賞呢。」「少想些沒用的,有懸賞也得你有命花才行呢。」
  我心裡苦澀,我竟然成了人們心中的惡魔了,連警察我都殺了?這玩笑可開得夠大。
  其中一個男人抬起頭四下望望,當他望向我的時候我低下了頭,我感覺他好像是認出我一樣,其實我知道並沒有這樣的可能,但卻有種做賊心虛的心理作祟。
  吃完飯但增說想到處走走,而我卻提議回酒店,今天的休整過後下一站我們將直達拉薩,我希望大家能夠養好精神。
  進了酒店的大堂,看到有幾個警察正拿著我的通緝令在服務台那詢問著什麼,我看了看影子,他搖搖頭示意沒事。我們從警察身邊擦過,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那個老人家,請等一下。」我沒有反應出來是在叫我,倒是影子扶了我一下並輕輕掐了我一把,我才意識過來回頭說道:「你們是叫我嗎?」影子笑著說:「諸位,對不住,我老闆有些耳背。」叫住我的那個警察走近前來說道:「老人家身子骨蠻硬朗的嘛。」我裝做沒聽清,影子大聲在我耳邊重複了一遍,震得我耳朵一陣嗡嗡,我才點了點頭說:「嗯,還好。」他拿起那張通緝令說:「有個殺人犯潛逃往我們這邊來了,你們外出要小心一點,如果見到了千萬別硬來,馬上報警,我們會及時趕到的。」影子照舊對著我重複一遍,我點了點頭說:「好的。」然後轉身對老萬和但增說道:「警官的話你們記住了吧。」他們都點了點頭,但增有些忍不住想偷笑,我瞪了他一眼。
  然後我對那個警察說道:「警官,還有事嗎?」他說:「沒什麼了,就是提醒一下大家。都小心點,這歹徒很凶殘的。」
  回到房間,但增終於大笑出來,我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說道:「我叫你笑,有你這麼幸災樂禍的朋友嗎?」他說道:「看來你現在真的出名了,而且是名揚天下。」我悻悻地說:「應該說是臭名遠揚吧。」我對影子說:「不過你這妝化得還真有水平,面對面他們都沒認出我來。」
  老萬走過來遞給我張紙條打斷了我們的談笑,說道:「朱哥,又是給你的。」
  我接過那紙條,還是那熟悉的字跡:「今晚十點半,酒店咖啡廳見。」我笑了:「看來她終於忍不住了。」
  影子瞟了一眼字條,說道:「晚上你要去嗎?」我點了點頭:「為什麼不去,和美女約會可是人生幸事。」影子點了點頭說:「也好,看看他們究竟想耍什麼花招。」但增說:「既然約你在酒店咖啡廳見面。我想他們也應該就住在這家酒店吧?」
  我點上煙說:「管他的,去會會總沒壞處。」
卷二 慾望之巔 第十六章 聲東擊西
  晚飯我們是在房間裡吃的。
  大概九點過一點影子就出去了,我知道他一定是提前到咖啡廳去熟悉下環境,而且我斷定他一定還有幫手的。因此我並沒有為晚上的約會擔心,字條明顯就是汪清涵的筆跡,她的字我太熟悉了,隱形人案子的時候她的那封遺書我不知道看過了多少遍。
  離十點半還早,我便歪在床上看電視,但增這一整天已經怕了老萬,老萬所是纏著他說鬼故事,但增雖然漢語說得不錯,但也經不起他這樣的糾纏。找了個機會,但增跑到了我的床邊:「有什麼好看的電視?」「不知道,我根本沒看,翻著台好玩。」但增搶過遙控器,胡亂摁著:「哈,你居然還上了電視。」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裡想,要是我老婆和女兒看到了會是什麼樣的感受?曾經的朋友同事又會怎麼說呢?想到這,心中竟然有些悲涼。
  十點一刻,我離開房間,在老萬的陪同下我去了咖啡廳。
  沒看到影子,應該是躲在某個暗處。我找了個位置坐下,而老萬則坐在了我的鄰桌。
  十點半,我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扭過頭去,居然來的不是汪清涵,是那個紫衣女人。她顯然沒認出我來,我走過去悄悄在她耳邊道:「小姐,你遲到了。」她看了看我差點叫出聲來,但很快又用手摀住了嘴。我禮貌地給她拉出了椅子,請她坐下。她很淡然地對我笑了笑,坐了下來。一身紫色絲質的連衣裙,白色的高跟涼鞋,白淨的皮膚,修長的身材,加上美麗的臉龐,活脫脫江南水鄉的靈秀之物。坐下來後我問道:「想喝點什麼?」她說:「來壺茶吧。」我說:「我建議你喝桂圓紅棗茶,養顏、健脾、潤肺的,很適合你這樣的漂亮女人。」她點了點頭:「好的謝謝。」我招手喚服務生。
  我並沒有急於進入正題,我知道既然她們約了我,那急的應該是她們。
  我掏出煙來,問道:「可以嗎?」她回答道:「請便。」我點上一支,然後問道:「我們已經第三次見面了,還沒請教小姐芳名呢。」她輕輕地說道:「莫紫衣,你可以叫我紫衣。」「紫衣就是你的名字?」我有些不太相信,她卻點點頭說:「是的,就因為這個名字,我從小就偏愛穿紫色的衣服。」我笑道:「應該是江浙一帶的人吧?」她點了點頭:「無錫的。」聲音很甜,我在想她如果用地道的吳語說話的話,那聲音更是迷死人。
  我輕輕地說:「無錫很美的。」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你去過無錫?」我點了點頭:「去過,太湖,靈山,黿頭渚都挺美的。」
《迷離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