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土肥原賢二猛地叫起來:「不好了,糟糕,大家快用衣袖摀住鼻孔和嘴巴,趕快撤走,撤到別的艦船上去。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的蠱術非常厲害……」
隨著他的叫聲,四周同時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我能感覺到吳淞口碼頭內被攪得巨浪湧動,我們所在的雪風號船身也傾斜搖晃起來。這種情況下,逃走並非良策,誰知道水下和岸上會不會有其它更厲害的埋伏?
我知道玉羅剎的名字,她是中國西南蠱苗部落中的大師級人物,據說一直幽居在怒江上游的一個千年古洞裡修行,很少行走江湖。
火神顫聲說:「大哥,我對不起霹靂堂,請你放過我這次吧。」
那人回答:「不,你沒有對不起霹靂堂,而是認賊作父、數典忘祖,對不起千千萬萬的中國人。不要求我,已經太遲了。」
忽然間,圍在中間的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美麗到極致的臉來。
隔著警衛們的肩膀望過去,我看到了她的一雙明眸、兩片紅唇,腦袋裡嗡的一聲,像是被炮彈震傷了一樣,身外的一切事物都變得極其遙遠,眼裡心裡只剩下一個艷光四射的她。她的臉白皙而光滑,她的眉彎曲且嫵媚,她的眼波柔得像春水、亮得像繁星,眉睫一開一闔,像是要對我說話一樣。
只看她一眼,我渾身都燥熱起來,所有修行過的「忍術、定術、休眠術」失效,全部注意力立即被她吸引住。那一刻,我根本沒法把她當成敵人,相反的,彷彿只要她開口,無論提什麼要求,我都會毫不遲疑地應諾。
現在想來,玉羅剎摘下面具的剎那,就發出了足以媚惑人心的蠱術,配合她的絕世美貌,讓我神魂顛倒,失去了前衝制敵的先機。事實上,當日在場的眾人裡,只有我能稱得上是入侵者的勁敵,能夠及時制止並破壞他們的計劃。玉羅剎是高手,事先料定局面,才會一上來就用移魂術控制了我,從而掌控全局,有條不紊地實施既定的計劃。
「我,美不美?」她柔聲問。
除去那八個人,連火神在內,全都身不由己地齊聲回答:「很美。」
她笑了,像一朵凌晨三點綻放的優曇花,即使堆砌全球各語種中最優美的詞彙來形容她都不為過。作為一名修行近三十年的超級忍者,我此刻只想放下屠刀,拿起紙筆,用全部的柔情為她寫一行纏綿的俳句。
「那麼,你們還端著槍做什麼?難道是怕我……怕我吃了你們不成?」她又說,隨即摀住嘴輕輕一笑,亮出了白皙如玉、纖纖如春蔥的手指。她的笑,像一碟剛剛開始融化的巧克力,甜美濃香,令在場的男人們無法不食指大動。
有人忍不住在叫:「混蛋,放下你們的槍,別傷了她。」
我聽得出來,那是大人物的聲音。於是,所有警衛都把槍丟在地上。
圍住她的八個人突然散開,她的雙手從自己的頭頂、衣領、腰間滑過,立刻長髮散開,衣衫褪落,完全赤裸地呈現在眾人面前。當她穿著衣服時,所有人已經被她的美色強烈吸引,到了此時,眾人幾乎都喘不過氣來,只恨不得將目光化為刀叉和湯匙,把她一口口、一點點吞嚥下去。
「犯、我、堂、堂、中、華、者,雖、強、必、誅!」她再次輕啟朱唇,一字一頓地、鏗鏘有力地說。
第二卷 蠱苗部落 第一部 XXXX
第一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蠱
服部九兵操的敘述越來越離奇,當他講到大煉蠱師玉羅剎出現的那一幕時,段承德竟情不自禁地追問:「快說,快說,渾身赤裸的玉羅剎又做了什麼?難道是引燃了一次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嗎?」
按照正常邏輯,既然出身於霹靂堂的火神把對方八個人稱為哥哥,八人當然也是來自霹靂堂的,很可能在雪風號上埋下炸彈,展開了破釜沉舟、同歸於盡的一擊。
香雪蘭也笑著問:「對呀,玉羅剎到底握著什麼樣的底牌,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殺入日本人的重圍之中?」
她的笑帶著莫名其妙的森冷寒意,刺痛了葉天的耳膜。
哧的一聲,她指縫裡的刀片一沉,已經沒進服部九兵操的肋下,順勢一劃,頓時鮮血迸流,淌了一地。同時,她左手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半尺高的透明水晶瓶,用嘴咬開塞子,瓶口湊近刀口,先接了十幾滴血進去。
用「笑裡藏刀」四字來解釋她此刻的動作,那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服部九兵操沒有呼痛,也沒有掙扎,連說話的音調都沒變,彷彿那一刀根本就沒割在自己身上,事不關己,毫無感覺,只是繼續往下說——
在我眼中,赤裸的玉羅剎如同一尊純潔無暇的玉像,完美尊貴之極。我在大角司令官身邊做事,見過太多日本和中國的美女,其中有很多也向我投懷送抱過,但卻都沒在我心裡留下任何印象。唯有這一次,玉羅剎一出現,就迷倒了我。
「拿下她!」大人物厲聲下令。
拋下武器的警衛們爭先恐後地向前撲去,意圖RAN指玉羅剎的身體。
「六丁六甲,兵解大法——畫地局,出天門,入地戶,閉金門,乘玉轅。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勾陳騰蛇,六丁六甲神將乘我而行。今日禹步,上應天罡,下辟不祥,萬精厭伏,所向無殃。所供者達,所擊者破,所求者得,所願者成。請玉女真君護我,急急如九天玄女道母元君律令!」玉羅剎陡然間雙手合十,拇指頂在雙眉正中,仰天長嘯,急誦咒語。
我始終不敢妄動,手持雙槍,觀察著八男一女的動向。作為服部家族的一名上忍,我早就從千百次生死之戰中鍛煉出了狼一樣敏銳的嗅覺,當危險即將來臨時,我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倒豎起來。
「不要過去,不要過去,退後!退後!」火神揮舞著雙手,徒勞地大叫著,但沒有一名警衛聽他的,那些習慣了在佔領區燒殺擄掠、強搶JIANYIN的警衛們錯誤地把玉羅剎也當成了可以肆意凌辱的普通中國女人。
「丁丑延我壽,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卻我災。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護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鎮我靈,甲寅育我真。」玉羅剎換了一種遲緩滯重的音調,每一個字的尾音都長長地拖著,飄忽而詭異,忽而男聲,忽而女聲,忽而蒼老,忽而稚嫩。
大角司令官在我耳邊問:「怎麼回事?怎麼辦?」
我來不及回答,扯著他的手臂快速後退,衝到甲板上,離開亂哄哄的現場約二十步,舉著望遠鏡遠遠地觀察情況。港口內,海水正在洶湧地翻滾起伏,托著雪風號上下顛簸著。四面因爆炸而引起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燒,煙火照亮了早就變為墨色的海水。
「那個中國女人在搞什麼鬼?」大角司令官仍牽掛著裡面的狀況。
我苦笑著搖頭,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玉羅剎第三次開口時,不再是正常的中國話,而是一聲接一聲的淒厲長嘯,如鬼哭猿啼,群狼夜嗥一般。接著,現場發出了連續八次巨響,八名蒙面人全都自爆開來,血肉橫飛,散落滿地。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萬里河山豈容倭寇鐵蹄踐踏乎?然,犯我堂堂中華者,雖強必誅!」玉羅剎第四次開口時,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柄重重的鐵錘,狠狠敲擊在我心上。望遠鏡中,她驟然飛騰,彷彿中國敦煌壁畫中長袖善舞的飛天,直衝到船艙最高處。
所有人都在仰面看著她,驀地,碼頭內的深水之下發生了一連串悶雷般的爆炸,雪風號被高高托起,幾乎要躍升到浪尖之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因為那是集群深水魚雷來襲時的特有動靜,以雪風號的艦船防護層計算,很可能馬上遭到艦毀人亡的滅頂之災。此刻,我本該拖著大角司令官向艦尾撤退,跳上救生艇返回碼頭,但我沒有,而是緊握望遠鏡,死死盯著玉羅剎。
「以我清白之軀為藥引,以滿腔怒火淬煉毒蠱,天地人神幽冥鬼魅共鑒:今日在場者,無好下場;入侵者,無好下場;殺我父叔兄弟者,無好下場;辱我母姨姊妹者,無好下場;踐踏我中華國土者,無好下場;五千年中華史書,五萬萬中華男兒,銘記祖宗教訓,奮驚天動地之威,乘斬風破浪之勢——殺、殺、殺、殺、殺!」驟然間,曼妙身姿、如花艷容的玉羅剎半空中變為青面獠牙、披頭散髮的夜叉,瘋狂吼叫,猙獰狂舞,衝向被那群驚慌失措的警衛們保護著的幾位要員。
如果那幾個人死了,大日本帝國的戰鬥力將會遭到致命打擊。我當時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保護大人物、保護帝國要員」。於是,我扔掉望遠鏡,從旁邊的警衛手中搶過一支狙擊步槍,在他腿彎裡踢了一腳,迫使他屈膝半跪,然後以他的肩膀做支點,毫不猶豫地對著玉羅剎扣下了扳機。
我的射擊技術是第一流的,在這種短距離狙殺中,絕不會失手。所以,撲下的玉羅剎立即胸部中彈,如折翼的白鳥,墜入人群之中。而我也迅速衝過去,心存僥倖,想既制服她,又能挽救她的生命。
玉羅剎仰臥在地,恢復了原來的模樣,渾身濺滿了斑斑點點的血跡,像是綻放在生宣紙上的臘梅花。
我拔出短槍,厲聲喝斥所有人後退,並毫不猶豫地射殺了兩名企圖把玉羅剎按住的警衛。
「這是已經……計算好的結局,超級煉蠱師的詛咒不在於殺人,而在於用至高無上的智慧,斬斷你們的國運……日本的國運一斷,我們中國……就不會滅亡了……我在怒江之源頭修煉了九個月,終於做到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日本人真的會亞洲無敵嗎?錯了……」玉羅剎的嘴裡有漆黑的血塊落下。
「要想活,就閉嘴別說話。」我試圖阻止她開口。
在這麼多要員、警衛的環顧下,要保全她的性命並不容易,但我情願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