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怎麼了?」葉天降低車速,亮轉向燈,靠著路邊慢慢停下。
「傷口奇癢,一直癢到心裡來了。」方純的臉脹得通紅,坐立不安地揉搓著手臂、指根、掌心和胳膊,但一切都無濟於事。最後,她只能摘掉了所有紗布包裝,把被銀環蛇咬到的中指裸露出來。指關節上的兩個蛇齒小孔正突兀地大張著,但卻沒有血水湧出來。
「忍住,忍住。」葉天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她。
方純癢得越來越厲害,突然間,兩個小孔中溢出了兩滴五顏六色的血珠。
葉天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立刻扭開頂燈,凝神細看。果然,那血珠既不是黑的,也不是紅的,而是彩色的,如同彩虹一樣,有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
「是灰衣人下了蠱,是那個灰衣人救我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下了蠱。」方純大叫。
第九章 無處不在的殺機
血珠在燈光下煥發著奇異的光彩,隨著方純的顫抖而輕輕晃蕩著。
「不要動,冷靜點。」葉天趕緊從急救包裡取出藥用酒精,擰掉蓋子,準備幫方純沖洗傷口。
「我的頭好暈,似乎正在產生幻覺……大山深處有一個藍色的湖,湖水清澈無比,湖邊種著粗大的柳樹,柳樹的枝條倒垂下來,落在水面上。空氣中飄蕩著歌聲,那是摩梭人的青年男女們在唱歌。我覺得,那是個戀愛的季節,彷彿每一團空氣、每一條草葉上都在散發著相戀者的符號……只有我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坐在湖邊……」
她呢喃著,死死地抓住葉天的袖子不放。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再堅持一下,我送你去前面好一些的醫院。」葉天只能如此安慰她。
由大理到瀘沽湖全程約四百五十公里左右,一路上經過的祥雲縣、賓川縣、永勝縣醫療條件都很差,不足以應付某些疑難雜症,只會白白耽誤時間。更何況,蠱術千變萬化,又豈是鄉鎮醫生能夠治療的?
突然間,方純垂下了頭,在葉天懷中昏迷過去。
葉天的手一顫,酒精灑出來,滿車廂裡立刻酒氣四溢。他在方純人中穴上掐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加重力道,但卻一點都不管用。
後面的車趕上來,牛松和雷燕跳下車跑過來,看到方純昏厥的一幕,都禁不住倒吸涼氣。
「是蠱?」雷燕拿起方純的右手,仔細審度了幾眼,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牛松咧了咧嘴:「這下糟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麼辦啊?要不我向段莊主求救,先把方小姐送回大理?」
那是萬般無奈後的辦法,畢竟大理僅僅是醫療設施稍微好點,水平則是與其它縣市不相上下。
雷燕搖搖頭:「別慌,我覺得只要把方小姐體內的所有毒素全部吸出來,她就會沒事的。這件事,非葉先生莫屬,而不是假手於他人。」
現場只有這麼幾個人,不必她說,葉天也明白誰該對方純負責。
「人血不可能是彩色的,只怕其中會有劇毒。葉先生,我們應該從長計議,千萬別一時衝動,把你的命也賠進去。」牛松的話說得很委婉,因為他從段承德那裡接到的指令,是北上瀘沽湖,從黑金部隊手裡救回小彩。至於路上發生什麼事,什麼人會出意外,都不是他所關心的。
「怎麼從長計議?你沒看到方小姐隨時都會毒發身亡嗎?」雷燕是站在葉天這邊的,每一句話都在維護他和方純的利益。
牛松攤開雙手苦笑:「雷大姐,我只是發表自己的見解,別衝我發火好不好?您幾位都是江湖大俠、黑道大佬,見多識廣,淵博多知,站得高看得遠。我呢,只是段莊主手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什麼都不懂,一切全都聽您幾位的支派,叫我幹什麼就幹什麼還不行嗎?」
雷燕哼了一聲,不再理會牛松,焦灼的目光望定葉天。
葉天橫了橫心,先默默地用紗布蘸著酒精,給方純的手指消毒,反覆擦拭乾淨,然後才把她那根中指含在嘴裡,一次一次地吮吸,然後吐在路邊的草地上。那些七彩血珠的溫度很低,吸吐了七八口之後,葉天的腮部肌肉已經凍麻了,牙齒冷得得得碰撞,顯得狼狽無比。
「恐怕方小姐的血裡帶毒,而且是非常厲害的毒,看那些小草——」牛松謹慎地轉到上風頭,用腳尖點了點地面。
草地本來是半黃半綠的,剛剛返青的雜草被葉天吐出的毒液沾到後,瞬間枯死,由青變黃。
「我沒事,注意警戒,這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注視著咱們呢!」葉天苦笑,抬頭向四周掃視了幾眼。道路兩邊是一米寬的草坪綠化帶,然後是五米寬的斜坡邊溝,邊溝的另一側向東邊無限延伸,是成片的生長著稀疏灌木的荒地。
牛松非常聽話,立刻拔出短槍,喀啦一聲,子彈上膛。
葉天繼續低頭吮吸,雖然臉上不動聲色,實則已經心急如焚。
「那個灰衣人承認是蠱苗部落四大家族裡元氏一派的人,這一派系,是蠱苗的正宗,目前的當家人元滿、元如意兄妹,天資極高,一向被四大家族的長老們看重。他們的出現,是不是禍事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會把已經很糟糕的局面攪得更爛。」雷燕靠在越野車的車頭上,眺望著昏冥的曠野,低聲自言自語。
葉天繼續專心做自己的事,腦子裡毫無雜念,只把雷燕的話當成耳邊風。
「我去生一堆火吧?」牛松試探著問。
沒有人應聲,牛松只好訕訕地笑了笑,繼續繞著越野車踱步警戒。
「要合作,就得說真話。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沒說出來,但我不怪你,因為我們目前的關係只是萍水相逢,不知底細。我只希望,強敵面前,大家別互相扯後腿,做出不仁不義的事來就好了。」趁吐出唾液的空當,葉天疲憊地歎了口氣,向雷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雷燕點點頭,再也不做聲了。
在此期間,日本兵一直躲在後面的車裡,頭都沒露,一聲不出。
幸運的是,在葉天的反覆努力下,方純漸漸甦醒,並且恢復得極快,不再有一點點病態。
「我沒事了,謝謝。」她的臉色、聲音、呼吸都完全正常,自己一隻手包紮傷口,動作也準確利索,的確全好了。
牛松以手加額,歡呼一聲:「好好,太好了!」
這時葉天已經疲憊之極,只好換成方純開車。
「走吧,走嘍——」牛松回到後車,從車窗裡伸出左臂,如釋重負地用力揮動著。
兩輛車繼續前進,並且於凌晨一點鐘入住賓川縣與永勝縣之間的木匠嶺鎮鄉鎮酒店。
為了安全起見,五個人要了一個最大的套房,將四張床墊平鋪在客廳裡,所有人合住在一起。不過在牛松的堅持下,一個人將日本兵用手銬、腳鐐鎖住,然後才倒頭睡去。
葉天並無睡意,只是閉目養神。
外面,夜風呼嘯著掠過,屋頂瓦壟上,各種各樣古怪的動靜此起彼伏地響著,彷彿有千百惡魔隨風而來,蠢蠢欲動,覬覦著熟睡的旅人。
房間裡的夜光電子鐘指向凌晨三點時,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殺機正在逼近。牛松、日本兵已經發出了均勻而響亮的鼾聲,雷燕則無聲無息地蜷伏在毛毯下,身子縮成一團。他知道,方純也沒睡著,那種平穩而悠長的呼吸聲都是裝出來的。
果然,方純翻了個身,右手伸過來,在他掌心裡寫:「我是半裝的,當時還有其他蠱術高手在,不僅僅是灰衣人。如果中蠱,肯定是另外的人搞鬼。灰衣人沒有惡意,我能感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