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
畫面黑了一陣,再亮起來的時候,鏡頭已經指向了大洞側面的牆壁,牆上擺著機槍、長槍、短槍、手榴彈之類。
「是二戰時的日本老式武器……為什麼要在這種荒僻地方駐紮軍隊?出入口在什麼地方?」雪姬拖著沉重的身體向銀幕那邊走過去,葉天、月殺手也跟著向前,不離她的左右。
畫面上,大洞內各個位置也被一一展示出來,行軍床、被褥、衣服、鞋子、書桌、作戰地圖應有盡有。只要是稍具二戰軍事常識的人,都能判定這是日本人留下的東西。
「我們已經找到了日本人的駐紮點,相信黃金堡壘、超級武器也是手到擒來,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雪姬向葉天這邊倒下來,他自然而然地伸出雙手攙扶,向月殺手露出了非常明顯的破綻。
「嗖」地一聲,當場已經有一人喉間鮮血飛濺。
第二部 破門而入
第一章 地下據點
中刀的是月殺手,他也的確了得,那柄小刀已經貫穿了他的喉嚨,普通人就要翻身倒地了,可他卻快速揚起消音手槍,向葉天連射了三槍,其中一顆子彈更是險之又險地擦著葉天的耳根過去的。
剛剛雪姬倒下的那一刻,葉天毫不猶豫地射出飛刀,從雪姬左腋下穿出,絲毫不差地釘入月殺手的喉結。遺憾的是,月殺手發揮出了匪夷所思的潛能,帶刀遁逃,消失在山洞出口的位置。
葉天沒有任何勝利後的喜悅感,因為很明顯,雪姬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他不怪雪姬之前曾經欺騙過自己,並且隱瞞了所有身世真相,卻只憐惜她肩上扛著那麼重的包袱躑躅獨行。
「雪姬,你還好嗎?」葉天輕輕地抱著雪姬,凝視著她灰敗頹唐的臉,心底一沉,感到情況不妙。
作為身經百戰的海豹突擊隊高手,他僅僅從傷者的體溫和身體柔軟度上就能判定傷勢輕重。此刻,雪姬已經命懸一線,彷彿風中之燭,苦苦支撐,很可能下一秒鐘就要隨風而逝,永別人間。
昔日的巴格達戰場上,葉天無數次面對同袍的流血犧牲,但沒有一個人的生死能與雪姬相比。他和她,已經結成了一種似情侶非情侶、似兄弟非兄弟的特殊關係。如果她死在這裡,將會在他的記憶相冊中留下創巨痛深的一頁。
雪姬的手顫抖著緩緩移動,葉天伸出手,送到她手邊,讓她抓住。
「別怕,我在這裡,我會一直都在這裡陪著你。雪姬,你沒事的,別怕。」葉天在她耳邊低語著。
「我支撐不下去了,再也……撐不住了,不過還好,我沒有像那些人一樣……像他們一樣石化,然後……然後變為碎片。能死在你的懷裡,就是我最後的心願,上天……待我不薄,這最後一個心願也幫我實現……了……」雪姬的鼻孔中流血不止,血液稀薄,半紅半黑。
葉天徒勞地替她擦了一次,但更新、更稀的血更快地流出來。
「不要難過,這是命運的……安排,還記得台灣……詩人席慕容的那首詩嗎?就是我從前常常背誦……給你聽的那首……《白鳥之死》……」雪姬上氣不接下氣地敘述著,強打精神,不讓自己的眼瞼合上。
「當然記得,我背給你聽。」葉天苦笑著說。
席慕蓉是目前定居於台灣的著名詩人、散文家、畫家,祖籍內蒙古察哈爾盟明安旗,是蒙古族王族之後,外婆是王族公主,後隨家定居台灣。她於1981年開始陸續出版新詩集子,在台灣刮起新詩旋風,銷售成績驚人,讀者遍及全球華語世界。
雪姬提到的《白鳥之死》是席詩中的代表作之一,她一直都是席慕容的忠實讀者,工作間隙,常常以誦讀席詩放鬆精神。
葉天柔聲背誦: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
我就是那一隻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來
射入我早已破裂的胸懷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能傷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
所有不能忘的歡樂和悲愁
就好像是最後的一朵雲彩
隱沒在那無限澄藍的天空
那麼讓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像是
終於能死在你的懷中……」
兩行淚珠驀地從雪姬眼角滾落,詩句觸痛了她心底最柔軟、最濃情的部分,而那裡是專門為葉天留著的。無論他接受與否,她的感情是絕不會輕易改變的,任由歲月之流沖洗,永遠不會被稀釋。
「就好像是……終於能死在你的懷中……多美的句子啊,正是因為有它們的存在,我在枯燥無味的特工生涯中,才能心平氣和地活下來,直到遇見你……這是上天的安排,安排我出走、奮鬥、拚搏,憑自己的能力進入海豹突擊隊,然後……再遇見你……」
他們之間的情感若即若離太久,到了最後,連自己都無法分清那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愛。究其實,還是葉天心中早有一人,無法敞開胸懷,容納雪姬。這一點,與雪姬的身份無關,全都是造化。
「不要怕,我會一直這樣陪著你。」葉天抱著雪姬走到山洞一角,慢慢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上。
兩人一起抬著頭,望著銀幕上的影像。山洞之大,超乎想像,但裡面的光線實在是太昏暗了,視線邊界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四角都有走廊延伸出去,肯定是洞外有洞,連環相套。
「根據原先得到的資料,我們以為這裡就是……黃金堡壘,超級武器就儲存在這裡,所以當哥哥找到我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採取偷梁換柱的辦法,從……俄羅斯弄到了超級鑽探系統……」雪姬的嘴唇因過度失血而變得蒼白乾裂,但她不想停下,要把從前沒來得及說的話都告訴葉天。
她為國家犯下了彌天大罪,即便不死在此地,也將在美國國防部、中情局特工的追殺下死無葬身之地。
葉天不想勸她,但卻知道,這種孤注一擲的做法的確不值得。二十一世紀的全球政治格局不會輕易改變,個別彈丸小國企圖通過「超級武器」來實現「蛹化成蝶」的昇華,這絕對是異想天開的一種瘋狂想法。世間充滿了冥頑不化的執著者,畢生做著精衛填海、愚公移山一樣的工作,豈不知,那是最可悲的愚昧、愚忠、愚孝,自己的生命已經失去意義。
古語說: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設若該小國果真取得了「超級武器」,恐怕來不及施展,就要毀滅在虎視眈眈的列強巨靈之掌的摧折之下。猶如小舟不可負載巨石一樣,小國就是茫茫海上的孤舟一葉,自保尚且困難,何況要搭載一塊千斤巨石?其結果一定是舟破人亡,舟中人死無葬身之地。
「其實你完全可以獨善其身的,不回亞洲來,就不會泥足深陷。」葉天深深地感歎。
在海豹突擊隊的系統內部,數名前途光明的年輕人私底下深愛著雪姬。跟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同行,她都會有美好的未來,絕不應該做小國戰車的陪綁品。
「這是我的命運……哥哥帶來了國內全部高手,得失成敗全都押在超級武器上了。他是父親的接班人,精神負擔之重是別人無法想像的……我從少女時代叛國離家,希望走跟別的公主不一樣的人生之路,但血緣親情是割捨不斷的,當他來見我時,我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雪姬一邊咳著一邊笑起來。
葉天再次皺眉,因為他知道,黑夜金達萊的實力遠遠排在日本人與伊拉克人之後,是這場追逐戰中的絕對配角。
「你會笑我嗎?」雪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