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不要說話,不要說話。」葉天低叫著。明知說不說話都無濟於事,但他仍然期望雪姬能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一些時候,哪怕是幾分幾秒。她捨命救了自己,否則的話,那一箭穿透的將是自己的脖頸。
「沒救了,兩個人都沒救了。」月殺手落地,一隻腳踩在金延浩臉上,滿臉都是不加掩飾的輕蔑。他腰上掛著兩隻對講機,手裡拎著一隻短小精悍的手槍弩。
不必對方提醒,葉天也明白。那支毒箭迅速奪走了雪姬的生命,容不得商量,也無法挽留。
「等在這裡,幫我壓陣,看我怎樣親手給你報仇。」他把雪姬平放在山洞一角,慢慢起身。
月殺手身上並沒有留下刀痕或彈痕,他身上彷彿帶著一種詭譎的力量,能夠將一切刀槍攻擊化為無形。
「報仇?你殺不了我的,看看海灣戰爭期間阿拉伯世界的幾大報紙頭版你就能瞭解,我是無法殺死的永生之鳥。」月殺手孤傲地昂著頭,根本不把葉天放在眼裡。殺人的弓弩已經藏進他的衣服下面,不知何時又會亮出來,突施神鬼莫測的一擊。
「雪姬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所以今天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這山洞,剩下那個,給她陪葬。」葉天冷冷地說。
銀幕畫面早就停了,黑夜金達萊也已經全軍覆滅,無一人生還。
「那麼,我走,你留在這裡陪葬吧。」月殺手邁著大步向葉天逼過來。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葉天迎上去。
剎那間,兩個人各向對方瘋狂進攻三十餘次,兩條影子拼合在一起,旋即又左右分開。山洞內的血腥氣更加濃重,糟糕的是,所有的鮮血都是由葉天身上淌下來的,月殺手的表情與動作仍然輕鬆隨意,不給他以「長驅直入、直搗黃龍」的機會。
「你一直都在分神,身邊倒下的是愛你的人,山洞外面還有你愛的人。一惦念對方,你自己就無法全身心發力,將戰鬥水平提升到十成。葉天,這是最後一次交手,我不會手下留情了。」月殺手說。
葉天慚愧地點點頭:「沒錯,我分神了。」
相比於月殺手的高調,他採取了更為謹慎的低調言行,不過他已經找到了克敵制勝的辦法,而遍體流淌的鮮血,就是誘敵上鉤的道具。
「最後一次,去死吧!」月殺手行雲流水般左右迴旋著凌空撲擊,居高臨下,勢如破竹,將葉天可能躲避的方位全部罩住。
葉天沒有躲閃,也沒有驚呼,而是等到月殺手臨時時,使出柔道中的「大扭技」,身體如螺旋狀飛起,雙手扣住月殺手的雙腳,發力向左右撕扯。月殺手剛剛在半空發力,企圖掙脫,但葉天已經放棄對方左腳,右手一翻,插入月殺手懷中,握住了那支箭在弦上的手槍弩,箭鏃稍稍掉轉方向,便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一支毒箭近在咫尺地射入月殺手小腹。
彼時,兩個人糾纏著同時落地,面對面站著。
「我沒事……我有解藥,我一定會沒事的……」月殺手嘶聲狂笑,右手插進上衣的貼身口袋裡。
葉天的嘴唇驀地一開一合,牙齒縫中電射出一柄寸許長小刀,直插入月殺手的「人中」要害。
「利刃破要穴,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也完了!」他說。
月殺手用毒箭分別射中雪姬的「大椎穴」、金延浩的「印堂」,都屬於「毒箭破要穴」,毒性在最短時間內沿經絡傳遍全身,連緊急搶救的時間都不留下。手段之毒辣,不遜於目前全球範圍內的十大黑心殺手。
唯有用這種方式回敬對方,葉天才覺得能夠對得起雪姬。
「不可能……」月殺手抬起右手,握住了刀柄,咬了咬牙,使勁向外一拔,孰料小刀已經刺入了他的骨縫中,嵌得牢靠之極。拔了這一下,只是弄得血如泉湧,塗紅了半張臉。那血起初是紅色的,後來也變成了紫灰色,刀刃與傷口的接觸點亦開始變色。
「你也會下毒,你也下毒!」月殺手駭然尖叫,驀地醒悟過來,近身搏擊時,葉天已經借用了箭鏃上的毒藥,抹在了他的人中位置。刀來皮破,毒素就沿血脈突進。這種攻擊方式,同樣是「毒箭破要穴」,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最終將要死在自己研製的毒藥之下。
月殺手終於倒下了,或許他至死才能明白,任何小看「海東青」葉天的人,最終都會自食惡果,將自己送上斷頭台。
山洞中的戰鬥徹底平息了,葉天茫然四顧,眼角慢慢地滑落了一滴眼淚。
他走到雪姬身前,俯身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她想要的,他給不了,那麼再說什麼也是言不由衷的。
「再見……來生……再見……」雪姬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
方純無聲地走進來,拍拍葉天的手臂,向他投以無聲的微笑。她沒事,葉天總算稍微放了點心。
「他們都很好,放心。」她輕輕說。
葉天吁出一口氣,其實在方純之外,他只關心小彩。
「我好不……甘心……啊……」雪姬猛地翻了個身,嘔出一口黑血。
「我還有個辦法,可以用銀針放血,減輕她腦部和心臟的壓力,讓她多活一段時間,把該說的話都講完。」方純的眼睛也漸漸濕潤了,畢竟雪姬是那麼出色、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就這樣命喪西南荒野,是一出莫大的人間慘劇。
葉天歎了口氣,先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知道,雪姬臨終前說的話越多,就越給他和方純之間增加困惑與阻力。說完那些坦誠熾熱的心裡話,雪姬可以無怨無悔而去,留給方純的,卻有可能是畢生無法忘卻的煩惱。
「葉天,讓她去也去得安心吧。否則,就算過了奈何橋、上了望鄉台、喝下孟婆湯,她也忘不了你,而且你或許也會……忘不了她……」看得出,方純心中也有矛盾。
她咬了咬牙,取出一小包兩寸長的刺穴銀針,手法輕妙地連續在雪姬額部、耳部、頸部插下了十四針。稍停了幾秒鐘,她又閉著眼、摸索著雪姬胸前的穴道,在左胸下了八針,右胸下了三針。
漸漸的,銀針尾部的小孔裡滲出墨黑色的血珠,空氣中的毒腥氣瞬間加重。
「好了,我出去照看小彩,你留在這裡,送她最後一程。」方純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雪姬醒了,在葉天懷中說出了最後一段話:「在總部時,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向你表白心跡。很可惜,我總是錯過良機,總是心存幻想,期待有一天你能察覺到我的等待。其實很多人都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包括幾大教官在內,那麼,你也早應該知道了?我還記得,巴格達一役中,你帶特戰隊深入危機四伏的紅龍老巢,需要後方百分之百精確的情報支援。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四天四夜沒睡,全力以赴緊盯情報室,直到你們安全撤出為止。那次,我大病了一場,因過度疲勞引發了間歇性心肌炎,險些喪命。早知今日,不如當時就為你死了……那時你也許就能記住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形象……」
那一次,是葉天和雪姬最有希望突破「朋友」這層窗紙的機會。她躺了兩周,葉天也在病床前陪了她兩周。天不遂人願,當雪姬痊癒下地時,葉天已經再度趕赴巴格達,執行撲克牌通緝令上的新任務,錯失迸發愛情火花的良機。
「大失所望後,國內派遣來的密使帶來了哥哥的親筆信,勸說我脫離海豹突擊隊,為國家效力。在那種情形下,我一步踏錯,終於導致了今日慘變。葉天,事到如今我只想說,我願意為你擋死,願意傾盡一切,只求你平安快樂。如果有來世,就讓我們再續前緣,無論是做朋友還是做戀人,都平安到老,彼此惦念。最後,我祝福你和方純小姐……祝福你們永結同心,成為最幸福的一對夫妻……誰能嫁給你,都將終生幸福,我好嫉妒她……」
雪姬的身體漸漸冷了,最後一絲笑容凝結在臉頰上。
葉天忽然覺得,黃金堡壘已經變成了一道殺人的魔咒,誰若不幸捲入,便難逃死神的藩籬。
他放好雪姬,拔出她腰間的手槍,對著月殺手的臉射光了彈匣裡的全部子彈。
葉天趕到出現過神秘水流聲的鞋帶洞,方純正在觀看黑夜金達萊取得的勘探錄像。
「鑽機被月殺手破壞了,絕無修復的可能。唯一有用的,就是這些錄像。看起來,這件事又將成為二戰不解之謎了。」方純無奈地歎氣。
如果不能打開寫著字的那兩扇門,就不瞭解玉修羅、武田信男二人的過去,無法解釋武田信男七十年不老的神秘事件。
那套噴著迷彩色的鑽機已經被拆成了一堆破爛,各種管道和電線都被割斷,就算有安裝圖紙,要修復它也是一項極其複雜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