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
葉天只點點頭,表示對梅森那些話的認同。
在抓捕「紅龍」的過程中,擔任夜襲突擊隊的也是海豹突擊隊的人,所以葉天第一時間就獲得了目標的生理資料,輸入大型計算機組後,與紅龍的資料比對。他發現,至少有三分之一資料是不相符的。在X光機下,目標臉部的骨骼有明顯磨挫、切削的痕跡。也就是說,目標現在的模樣是整容的結果,而非天生就有。
很遺憾,官方政治上要求被捕者是「紅龍」,那麼他就是紅龍,板上釘釘,誰也翻不了案,葉天的疑點也只保存在心底,沒有向外透露。
「這個世界……沒有真相……星際之門敞開,地球大毀滅就要到了,那個1999年沒有降臨的恐怖大王也將現身……預言者的曆法跟我們的公歷是有誤差的,我看到了,紅龍就是那個毀滅一切的恐怖大王……所羅門王曾經封印了七十二名大惡魔,關在銅瓶裡,有需要的時候就放它們出來做事……紅龍手中也有同樣的封印銅瓶,他來了,所有的大惡魔也來了……」梅森上氣不接下氣地囈語著,艱難地轉過頭,看著青龍的臉。
青龍正在微笑,似乎對梅森將軍的話深感滿意。
「所羅門王與七十二大惡魔」即是歷史上的「所羅門72柱魔神」一說,這種說法的來源,最早見於一本重要的惡魔學文獻《所羅門小鑰匙》(Lemegeton)中。
這本書最古老的版本出版於17世紀初,其成書時間至少是在法國大革命之前。書中說,聖經裡以色列偉大的賢王所羅門其實也是一名高明的惡魔召喚師,他把自己召喚惡魔的咒文記錄成很多本書,稱作《所羅門密鑰》。其中,最晦澀、最詭秘就是這本《所羅門小鑰匙》,內容包括文藝復興前的占星術、煉金術以及中世紀早期卡巴拉和格諾西斯神秘思想。第一部分記載了所謂的所羅門王召喚地獄七十二大惡魔的方法;第二部記載召喚四方魔神的方法;第三部記載星象學和黃道十二宮的天使傳說;第四部記載召喚四方大天使的咒語。
書中用大量篇幅提到了名為「所羅門之英靈」的七十二名大惡魔。所羅門把它們封印在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長頸古銅瓶中,以供驅使。所羅門死後,巴比倫人入侵,以為封印惡魔的瓶子裡存放著寶物,便打開瓶子,於是這些大惡魔就被放跑到人世之中。著名的童話故事《漁夫和魔鬼》即是取材於這個古老的傳說。
如果梅森的話是真的,則《諸世紀》預言、1999恐怖大王、紅龍、所羅門王封印惡魔等等詭異因素就能有機地聯繫在一起,成為駭人聽聞的真實噩夢。
「你果真相信那些事?」青龍若有所思地問。
梅森慘笑著,嘴角的白沫一直滴落到胸前,吃力地點點頭。
青龍倒背著手,慢慢地背誦:「1999之年,7月之上,恐怖的大王從天而降,致使安哥魯靡阿大王為之復活,前後由馬爾斯借幸福之名統治四方。」
那正是曾經困擾了全人類近百年的《諸世紀》「1999大魔咒」,至少在公元1999年之前,無數占星師夜以繼日地觀察著天象變化,試圖從中找到解除魔咒的方法,使地球和全人類免遭徹底的毀滅。1999年之後,該預言不攻自破,才漸漸淡出了占星師的視野。
「為什麼是1999年7月這個如此明顯而篤定的日期?那年7月究竟發生了什麼?又預示著什麼?」青龍俯下臉,冷冷地逼視著梅森。
剎那間,葉天似乎看到了青龍身體上露出的破綻,差一點就瞬間發動,展開一擊必殺的攻擊。但是,梅森的話使他放棄了行動,再次控制自己心中的熱血和怒火,全神貫注地聽下去。
「那紅龍的替身……熬不住酷刑、毒癮、性癮……又被我使用了『七色古巴』致幻劑,再加上十幾種催眠劑,終於說出了1999年7月間發生在……巴格達西郊銅瓶別墅的那件事……就在那個月,紅龍獲得了神秘的上天神諭,知道『大殺器』就在中國大陸西南的群山裡。那種武器完全超出了人類的知識範疇,近乎神話傳說……紅龍傳下命令,傾盡舉國之力,也要找到那只『蚩尤的面具』……」
銅瓶別墅那是紅龍「春、夏、秋、冬」四季休閒行宮之一的「夏宮」,佔地四萬平方米,俯瞰如同一個長頸古銅瓶,綠樹蔥蘢,風景秀美。葉天在搜索紅龍的行動中去過那裡,但卻一無所獲,只是見識了紅龍日常生活的無比奢華。
「我來替你說吧,你累了。」青龍輕輕笑著,在梅森肩上拍了一下。
梅森似乎沒聽見他的話,繼續向下說:「沒有人意識到,1999恐怖大王的預言不是毀滅日,而是開始日……從那天起,恐怖大王就降臨於世間了,紅龍已經不是聯合國、五角大樓、中情局所熟知的那個巴格達總統,而變成了另外一個不屬於人類的怪物……」
突然間,梅森的胸口透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刀刃向上,刀背向下。刀光如雪,映得梅森鬚髮皆白。
「這些人都該死的,不是嗎?他們都是五角大樓的走狗,為了一份薪水,做著殘害世人的工作。如果沒有這些所謂的專家、精英、智囊、戰情分析家,我此刻仍然在巴格達安居,而不是攪入這場世紀初的洲際大戰中來。我不喜歡戰爭,但那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只好見一個殺一個,把這些無膽鼠輩斬殺乾淨——」青龍身子一閃,那把長刀向上提升,從梅森的胸口一直劈裂到頭頂,帶著紅的血、白的腦漿以及各種顏色的汁液,淋淋瀝瀝地脫出來。
「海東青,你也一樣,至強的體魄,至盛的威名,亦不過是走狗一條。」青龍在梅森肩頭抹去了刀刃上的血跡,目光陰冷地遠望著葉天,聲音中透著森森的寒氣。
「兩國相爭,各為其主。沒辦法,軍令如山,得罪了。」葉天淡淡地說。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不好?」青龍問。
葉天果斷地搖頭:「不必了,我已錯過,不可再錯。」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一直都願意給年輕人機會,吸收他們加入,為了一個偉大的目標共同前進。海東青,要知道你曾是伊拉克的敵人,我能盡棄前嫌,邀你加入,已經是做了最大的讓步。不答應的話,你的下場不會比梅森更好。」青龍手中的刀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就像出現時一樣。
葉天再次搖頭:「中國古語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我之所以今天站在這裡,就是要奉獻自己的力量,維護國家的堅貞氣節。紅龍是阿拉伯世界裡的大人物,但現在我們卻是站在中國大陸的土地上。」
「彭、彭」兩聲悶響過後,出列的十人中有兩個胸口爆裂,踉蹌倒下。其餘八人,腳步稍停,繼續逼向天魔女。
「超級武器是我志在必得的獵物,誰都阻止不了。」青龍揮掌拍打著胸膛,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葉天剎那間前衝,由青龍面前掠過,並未向他攻擊,而是直撲他的追隨者。而方純則是屈膝下蹲,掌中雙槍連續射擊,以十幾顆子彈的弧形彈幕阻斷青龍撲擊葉天的路線。兩人的配合極為默契,雖然是第一次聯合攻擊,但卻像是演練了幾百次、幾千次那樣的團隊合作。
在葉天的刀下,當者披靡,無人生還,一個回合之後,青龍便只剩下孤家寡人。左有葉天,右有方純,對他形成了合圍之態。
中刀者的脖頸裡汩汩流血,染紅了葉天腳下的地面,但他的神色依然平靜,不看天魔女那邊的戰事,只盯著青龍。
「這才是我想像中的海東青,好極了,妙極了!」沉默許久的司空摘星拍掌笑著,走到方純身邊去。他只是觀戰者,氣氛緊張時退縮,一旦本方形勢大好了,便又有了精神。
失去了那些黨羽,青龍沒有恚怒懊惱,只是向後退了幾步,背部緊貼著石壁。
「抱歉,我無法惜命留情。」葉天悠然長歎。
青龍搖頭:「不用說抱歉,這是兩軍陣前你死我活的戰鬥,誰也無法控制局面。再說,你的心裡牽掛著側面的戰事,恨不得一刀結束戰鬥,去幫天魔女禦敵。你的心已亂,能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易了。」
他的身體漸漸融入石壁上的文字與圖畫中,彷彿石壁上有一個慢慢凹陷進去的洞,恰好能容下他。
「天魔女是我的母親,母子連心,我心裡的確很急。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暫時收手,等待下一次真正勢均力敵的交手?」葉天澀聲說。
「下一次?沒有下一次了。你這樣說,分明是在求和,是不是?」青龍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最後三個字,彷彿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而是整個石壁、山體都在震顫發聲,替他講出了「是不是」三個字。
「求和?不可以嗎?」葉天反問。
「我已經把握了勝機,為什麼要求和?不信你看——」青龍舉起雙手,同時打出「啪啪」兩聲響指。
場中形勢立刻風雲突變,兩件事一起發生:剩餘八人同時飛撲天魔女;司空摘星袖裡出槍抵住方純。頓時,現場變為了截然不同的兩部分,一邊是風聲颯颯、驚險萬狀的激鬥,一邊卻是全體靜默、僵立當場的突變。
「為什麼是你?」葉天慢慢地說。
突然落於下風,他臉上沒有激憤,只剩深深的苦澀。
沉默了半分鐘後,司空摘星不好意思地訕笑起來:「這個……嗯,實在對不起大家,我不得不充當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成了出賣朋友、出賣靈魂的幫兇。其實,我時常都在檢討自己,問自己為什麼總是不去當橫行天下的英雄,卻總是做畏首畏尾、縮頭縮腦、見利忘義、反覆無常的小人呢?答案只有一個,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小人活得最愉快。至於英雄,通常是流血流淚、家破人亡的下場。葉天,你別亂動,否則我可真敢開槍殺了方純的——」
葉天不敢亂動,他現在才明白司空摘星一路跟隨、怨聲載道卻不離去的真正緣由,那是因為紅龍、青龍重金聘請後者,變成埋在自己身邊的一根釘子。既是釘子,總有拔尖冒頭的時候,千防萬防,暗算難防。
「司空,我原先一直覺得看不透你,現在總算明白了,你的世界裡只有金錢,從無道義。可是,你明明知道,就算你幫了青龍,也不一定能拿到賞金,為什麼還要這樣做?他剛剛殺了梅森,地上的血還是熱的呢。難道,你就不能好好反省反省?」葉天的眉皺得更緊了。從前他有太多機會甩開司空摘星,甚至是舉手間擊斃對方,但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姑息縱容。現在,這杯自釀的苦酒只有一個人吞嚥了。
「我有錢,伊拉克人的慷慨大方超乎想像。從大理露面開始,青龍先生每天都將一根金條存入我的瑞士銀行秘密賬戶裡,不管那一天我是睡覺、旅行、看電視、打電動遊戲還是泡妞,只要滿了二十四小時,賬戶裡就多一根金條。那種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而是神仙過的,嘿嘿嘿嘿……」司空摘星撓著頭,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彷彿成堆的金條就在手邊一樣。
他雖然不是殺手,但那種大口徑的俄制軍用手槍就算交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手中,也能秒殺方純,改變局勢。所以,葉天絕對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