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蕭可冷微微有些惱怒,瞪了安子一眼:「笑什麼?陪風先生過去,如果有一絲差池,小心你的……」她後退了一步,雙手插在褲袋裡,斜著眼睛看我,似乎是在怪我「不識好歹」。
「遵命!」安子大聲答應著,臉上笑意不絕,踩下油門,車子急衝向前。
車子是向南面三岔口方向疾馳而去的,從車內的後視鏡裡,我看到蕭可冷一直站在大門口,凝視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同時,關寶鈴也從別墅的大廳裡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台階上向這邊眺望著,一個小小的鏡面裡,同時映著她們兩個的身影,讓我心裡猛然一動……
我並不是一個太擅於跟女孩子打交道的「好色男」,特別是目前的狀況下,全部心思幾乎都在追查大哥楊天下落這件事上,根本顧不得領會女孩子們隱秘的情感——只有關寶鈴例外。以前在流光溢彩的電視屏幕上遠遠看著她,她是萬人空巷的明星,與眾不同、光華閃爍;現在近距離接觸,雖然只有短短三天,她身體裡與生俱來的柔弱無助就已經非常深刻地打動了我……
「風先生——」安子扭動了一下後視鏡,蕭可冷與關寶鈴都不見了,鏡面上只反映著安子亮晶晶的眼睛。她精心妝扮過,眼睫毛烏黑上翹,每一撲扇都像日本廣告片裡的青春美少女般靚麗嫵媚。
她從後視鏡裡盯著我,眉眼彎彎地笑著:「楓割寺是北海道最有名的旅遊勝地,我非常榮幸可以做您的私人導遊,如果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吩咐我,我會盡心盡力讓您有賓至如歸之感。」
雖然是日本人,但她的中文說得非常流利,想必是經蕭可冷天天調教的結果。
我「唔」了一聲,冷淡地點點頭。
如果說自己可能對日本女孩子感興趣的話,籐迦可能是唯一的一個,但「感興趣」三個字也僅限於她身上蘊藏著的巨大秘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曖昧想法。
安子得寸進尺地轉過頭來,大膽而熱烈地忽閃著大眼睛:「風先生,希望我能讓您覺得北海道之行愉悅浪漫——本地的溫泉湯浴是整個日本最有名的,或許我們可以……」此時車子在疾馳中,她的駕駛技術很好,竟然能夠不看路面,僅憑感覺把握方向。
這種露骨的表白讓我起了淡淡的反感,我扭過臉,向右面的荒野望著,根本不打算跟安子深談。
日本的溫泉以「男女混浴」全球聞名,對於這種「高級享受」我暫時還沒什麼興趣,而且我跟安子之間不過只有寥寥幾天的斷續接觸,我不以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會產生什麼真正的感情。剛剛想正色拒絕她的糾纏,陡然間,前面三岔路口上轉出一輛乳白色的豐田中巴車,速度也是快到了極點。
中巴車是從東面拐彎過來的,車輪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嘯與急促剎車聲響成一片——安子的反應不算不靈敏,幾乎是第一時間踩剎車、向左扭方向盤,但兩車相互看到對方時,距離已經僅剩不足十米,再靈敏的剎車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距離令車子停止。
眼看一場慘烈的車禍就要發生——
對面車上駕駛員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雙拳自側窗裡伸出來,呼地凌空向我們的車子擊出。
第一眼看到中年人的相貌,我心裡迅速彈起了一個人的名字:「張百森!」一個在大陸民眾心裡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特殊人物。
安子突然「呀」的一聲尖叫,雙手上揚鬆開方向盤,接著我也發現這輛馬自達旅行車正在急促後退,彷彿有十幾個彪形大漢同時發力,將車子向後推一樣。幾秒鐘時間,車子倒退了七八米的樣子,對面那中巴車也尖銳地急踩剎車停了下來。
此時安子的手仍舊高舉著,像是「投降」的姿勢。
對面車上的張百森緩緩吸氣,雙拳回收於腰間,灰白的頭髮根根倒豎,怪異地指向天空。這一招,並不是他賴以成名的特異功能,而是貨真價實的「隔山打牛」的中國硬氣功,正是憑藉著凌空發出的拳勁,硬生生地逼退了安子駕駛的這輛旅行車。
中巴車的日本司機開門跳下來,驚駭地低頭看著地面上兩輛車留下的焦黑色剎車痕跡,萬分震撼地抬頭看著張百森,雙掌合在胸前,不住地彎腰謨拜。
張百森的武功和異能並不僅限於此,只是一秒鐘時間內能做出這麼快的應急反應,而後聚氣出拳,解救這場災禍——這已經超出了一般特異功能大師的能力界限,從這件小事上推而廣之,他能受到全中國民眾的崇敬也就不足為奇了。
隔著茶色的擋風玻璃,我看到他那些尖刺一樣的頭髮慢慢倒伏下來,仍舊恢復成瀟灑的分頭髮式,目光極慢地在旅行車上掃了兩眼,皺了皺眉。他有一張標準的國字型方臉,大眼炯炯有神,精光熠熠。高鼻樑,元寶嘴形,臉色紅潤,整個突發事件中雖然自始至終沒有開口,卻自然而然帶著凜凜正氣。
安子已經完全驚呆了,等到對面的中巴車重新發動,與旅行車擦身而過之後,才用力拍打著胸口,做出「花容失色、心驚膽寒」的樣子。
我長吁了一口氣,也是驚魂稍定。方纔如果真的發生車禍,自己雖然可以在兩車相撞的瞬間,打開車門逃逸出去,但卻沒辦法救安子的性命。這次,真的要多謝張百森了。
「那是……中國的特異功能大師……張百森先生啊……他要去尋福園嗎?」安子扭身,滿懷敬仰地看著中巴車的影子。
這條路的盡頭,唯一能夠通向的目標,就是尋福園,也可以說,這條路是尋福園的私家路。
對於張百森訪問尋福園的來意,我很感興趣,但現在尋福園裡駐紮了王江南的神槍會人馬,對方又正好趾高氣揚、風頭正勁,我可不想硬往裡摻和。或許,張百森到這裡來,是要跟王江南接洽什麼要事呢?
我揮揮手,命安子開車。
地面上數道焦黑色的剎車痕跡觸目驚心,其中最深的一道,已經把瀝青路面劃出了一道三十厘米寬、三厘米深的溝槽,一直拖拉了四五米遠。我知道,這是中巴車的車輪留下的,張百森要出拳發力,必須得沉腰坐馬,力貫腳下,直接分散到四個輪胎上。如此看來,他的「隔山打牛」功力,還沒有練到至高至純的境界了?江湖上,曾經有位大陸西南的高手將這種拳勁霸道之極的功夫,練到可以懸空發力的境界,手術刀就親眼見過。
安子的態度已經收斂了許多,不再多話,嘟著嘴,臉色陰沉,只管開車。
從三岔口右轉,前進三公里後,兩邊的灌木叢漸漸濃密起來,看來是每天都有人專門管理。眼前不斷地有高高的路標閃過,用英、法、中、日四國語言寫著「神頭鎮」這個名稱。
很快,路右側的一幢黑色三層建築映入眼簾,那幢房子面向西南,向海背山而立,全部是用黑色的岩石建造而成,通體被乾枯了的日本爬山虎遮蓋住,顯得無比破敗頹廢。
房子前面,用同樣漆成黑色的尖刺竹籬笆圍成了一個巨大的空場,地面也是用黑色石板鋪砌成的。遠遠看上去,神頭鎮的整個造型像是一隻蹲伏的巨大黑色蝙蝠。
我的神經被猛然觸動了,因為按照日本乃至亞洲的民居建築習俗,很少有人故意住在黑色的房子裡,這是最不吉利的居住方式。
再有,院子的地面再做成黑色,配合以向天的黑色尖刺,合起來是個「黑煞陣」的陰宅佈局,可謂古怪到了極點。
按照陰陽宅典籍上的解釋,活人居住在陰宅格局的房子裡,必定夭壽,而且子子孫孫無窮無盡,都要受到陰宅的扼殺,男命不過四十,女命不過三十,運氣壞到極點。
車子行駛到神頭鎮前面,我拍了拍安子的座位:「稍停一下。」
車子向前滑行了十幾米,直到駛過了黑色房子正對的範圍,才慢慢停在路邊。
安子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肩膀:「風先生,為何一定要停在這裡,要知道這裡很怪異,總是出現些恐怖事件……」
她向神頭鎮的黑房子緊張地望了兩眼,彷彿那房子裡隨時都會衝出某些恐怖的怪獸來。
我的手已經按在車門的把手上,正想下車去看看,驀的發現那幢房子頂上還飄揚著一桿三米高的黑色旗幟,上面繡著一大團騰騰跳躍的紅色火焰,隨著海風一陣陣噗啦啦翻捲著。旗桿豎立的角度非常巧妙,黑色的旗幟嵌在濃黑的背景裡面,正對房子時根本覺察不到。
「黑煞陣」加「水火旗」,這種格局的陳設就有些微妙了,它的用意在於「克人克己、兩敗俱亡」,是一個歹毒的殺人佈局,巨大的殺傷力會把與它正對居住的人家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但是,最怪誕的一點,神頭鎮正對的,是荒野過後的一望無際的大海。
大海裡自然沒有人居住,並且這邊又不是什麼深水港口,也不可能有大船停靠。所以,不管當初建造神頭鎮的設計師有多歹毒,總是在枉費心思,無的放矢。
房子的坐落角度並非正東正西,而是有一個向西南的三十度偏角,毫無疑問,當初建造房子時,設計師花了非常多的心思,而且每一個特異之處的存在,都有其微妙之極的含義。
日本的風水學百分之百來源於中國的大陸、香港兩地,幾乎是照本宣科地挪用的。可惜,我對風水學的認識還不夠登峰造極,無法徹底地破解這個佈局的詭異之處。
楓割寺的圍牆已經遙遙在望,那座巍峨的寶塔更是以一種召喚之姿,向我發出無比的誘惑力。
在神頭鎮旁只作了五分鐘停留之後,安子重新發動了汽車,一路向前上了蜿蜒的盤山公路,並且告訴我:「十五分鐘後,將會到達寺門前,寺裡專管接待的僧人兵見負責全程陪同參觀。」
不一會兒,詭異的神頭鎮已經被拋在身後。
上次來楓割寺,自己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背包客,對手術刀在本地的勢力圈毫無驚動,只是簡簡單單的觀光旅遊而已,似乎並沒注意到神頭鎮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