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蘇倫緊張地皺眉:「風哥哥,這麼做太過分了吧?」
她的武功在我之下,剛剛不可能迅速衝過來阻止我,只能看著席勒歎氣。
席勒連叫了十幾聲,噗通一下坐倒,兩手拚命在胸口、小腹兩處地方揉搓著。沒過半分鐘,身子後仰,開始滿地翻滾。在我的驟然重拍之下,他體內吸入的空氣已經四分五裂地岔入肝、腎、胰、膽、胃裡,身體的各項生理技能都受到阻塞障礙,無法從體表化解疏通。
小來走過來,伸腳尖在席勒屁股上踢了一下,嘿嘿冷笑。
我替小來找回了面子,這次是為自己的兄弟出手,跟神槍會無關。
蘇倫俯身,撥開席勒的手,猛然伸出劍指,在他肋窩裡狠狠戳了四五下。席勒停止滾動,連續打了幾個響亮的飽嗝,疼痛似乎減輕了些。
「蘇倫,你將他膈膜上部的空氣釋放出來,無異於飲鴆止渴罷了。帶他回大陸之後,找老中醫開些通暢發散的方子,慢慢調養,一年之後差不多就能痊癒。不過,調養期間最好不要跟人動手過招,再盲目提氣發力,只會加劇對五臟的摧殘。」我故意不看席勒,這樣的薄懲已經是很給蘇倫面子,否則用彈腿箭踢毀了他的雙腿,他也就不必再回搜索隊去了。
席勒咬牙站起來,左手用力壓在小腹上,右手取出一個白色的藥瓶,扔給小來:「這些藥末外敷,可以在三天時間裡迅速令碎骨癒合。我只是……抓裂,不會傷到骨膜和其它軟組織……得罪了……」
他蹣跚著向外走,身子已經疼得變形。
兵不血刃便大獲全勝,這是古人兵法裡的上策。從外表看,席勒沒有任何傷口破損,但他的內傷卻根深蒂固地種了下去。
蘇倫還想說什麼,但我揚手制止她:「蘇倫,你也看到了,席勒那麼狂妄,如果不讓他受些挫折,說不定會影響到你的搜索計劃。再有,是他重創小來在先,我只是步他後塵。」
打倒了席勒,似乎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麼歡欣鼓舞,反而突然有說不出的疲倦。或許是三架直升機的來臨,驟然令楓割寺的氣氛變得沉甸甸的,又透著說不出的詭異。這種複雜環境下,我希望蘇倫能留下來,就像在埃及沙漠的時候,我們並肩作戰,親密無間。
「那麼,我明天便搭乘日本航空的飛機去西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蘇倫有點感傷,短暫的相聚,接著便別離,而且她關心自己的阿房宮搜索計劃、我的心放在「海底神墓」上,短時間內,兩件事肯定都不會有什麼眉目。
小來悄悄退了出去,院子裡成了我和蘇倫的世界。當然,另外一間屋子裡,還有個沉鬱的關寶鈴在,不知她會不會有心偷聽我們的談話。
「其實,我很希望你能留下來——畢竟小蕭無法完全取代你。她跟朝鮮人似乎有某種關聯,你瞭解這些秘密嗎?」
赤焰部隊屬於政治傾向非常強的一支力量,只聽朝鮮政府指揮,無論所要執行的任務是錯是對。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錯事,只要上峰一道手令下來,他們也照做不誤。
蘇倫沉吟起來,好像還有難言之隱。
我長歎著:「蘇倫,你一直要我相信小蕭,但什麼事都瞞著我,怎麼讓我相信她?這一點,簡直是……強人所難吧?」
在北海道這個陌生的環境裡,總得有一個可以無條件信任的後援人手,我希望知道蕭可冷的所有過去,如果真的要跟她並肩作戰的話。
長達五分鐘的沉默之後,蘇倫終於做了讓步:「關於小蕭的身份,我會徵詢過她的個人意見之後再決定是不是可以向你透露,或者請她自己來跟你說明。風哥哥,難道每個人不都該有保留自己隱私的權利嗎?比如你我、比如關寶鈴小姐——」
她向亮著燈的關寶鈴的房間望了望,臉上掠過一陣混合著悒鬱、鄙夷、嫉妒的複雜之極的無奈表情。
「當然,每個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隱私,但前提是不能妨礙了彼此之間的合作。赤焰部隊的名聲一向糟糕,我真怕因為什麼利益上的衝突而發生火並的慘劇。木碗舟山一帶因為渡邊城、山口組、甲賀忍者、韓國黑夜天使的八方聚會已經夠熱鬧的了,再扯上朝鮮人的特種部隊,呵呵,幾乎要將整個東亞、東北亞地區的眼球關注全都吸引過來。一旦有事發生,豈不又是一場小規模的世界大戰?」
我少說了一個人,那個隱藏在「冥想堂」裡的神秘的谷野神秀。從他與籐迦的溝通中,我間接瞭解到他在監測「神之潮汐」的運行規律,誰知道那座古怪房子裡還隱藏著什麼秘密?目前看來,籐迦又成了一切問題的拆解線索。
蘇倫哈哈一笑,算是對我那番牢騷的默認,轉臉又問:「風哥哥,難道你對第二座阿房宮的事絲毫都不感興趣?還有,我提過的那個神秘的指北針——如果不是海關檢查和大陸的文物出入境嚴格管理的因素,我早就帶過來給你看了。這半個月,我幾乎每天都要閱讀三十萬字以上的資料,全部是關於秦始皇當權時的野史文章,包括『十二金人』的某些荒誕解釋,有很多聯想和發現,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做這項工作,可惜……咱們誰都不願意暫時放棄。」
我相信蘇倫在那件事上有所發現,但我不能讓「海底神墓」的事半途而廢,特別是籐迦甦醒之後,肯定能給我很多啟迪,我需要跟她長談,得到《碧落黃泉經》裡的秘密。
「對不起,蘇倫。不過我向你保證,這邊的事一有結果,我會馬上飛去西安跟你會合。」我說的是真心話,留席勒那樣輕狂的美國人在她身邊,我很不放心,正如她不放心我留在關寶鈴身邊一樣。
蘇倫一笑,光華燦爛,這一刻,我們之間的隔閡神奇般地癒合了。
「好吧,咱們各自當心珍重。風哥哥,別怪我囉嗦,剛接到線報,神槍會的孫龍先生很快便要飛抵北海道,這幾年來,他野心勃勃要『重振大漢民族雄風』,已經得到了港澳和海外的很多愛國團體的大力擁戴,只怕會借用『海底神墓』的由頭搞出什麼事來。正如大哥經常告誡我的話——『我們是江湖人,最好獨善其身,永遠不要沾政治鬥爭的邊,不要淪為別人的槍頭。』二戰結束六十年了,看現在的國際形勢,烽煙四起,別像那些歷史學家預言的那樣爆發三戰才好。呵呵,我扯遠了,對不起……」
這些話有些牽強附會,江湖不過是政治的一個翻版,格局、規則全部相同,換湯不換藥。
她秉承了恩師冠南五郎的囑托,不也是在為全球和平而努力著?人在江湖,一天不離開地球,就一天脫離不了政治的影響,一天不能獨善其身。
我們同時長歎,都在為遙不可知的未來而感到困惑。正如美國人打著「清剿恐怖分子、全球反恐一體化」的幌子堂而皇之地浩浩蕩蕩殺入中東一樣,或許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全球的軍火販子已經緊鑼密鼓地行動起來,源源不斷地將各種俄制、美制、英制軍火武器通過各種秘密渠道輸送進中東的幾個反美國家,據說那些國家近兩年來的石油收入已經全部換成了成噸的武器彈藥,足夠裝備五十個以上的特編師。
神槍會雖然明裡跟阿拉伯世界無關,但他們已經上了美國人反恐的大名單,也屬於被「清剿」的對象之一,只是還沒排上清剿日程表而已。以孫龍的野心和實力,一旦被逼急了,那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亞於第二個本拉登。
簡而言之,只要給孫龍足夠的核彈,他就能把地球翻過來,只看有沒有激怒他的理由。
蘇倫向外走的時候,只輕輕留下一句:「晚安。」並且意味深長地向關寶鈴的房門看了一眼。
深冬寒夜,寂寞古寺,孤男寡女近在咫尺,完全可以製造一個八卦流言的發源地。
我明白蘇倫的意思,微微一笑,不做任何解釋。
黎明時,我聽到直升機軋軋升空的動靜,一直向南,十幾分種內便遠遠消失了。
「大人物離開了?看來楓割寺雖然偏處一隅,卻跟日本皇室有莫大的神秘關聯。明天,一定得向籐迦問清楚,那套《碧落黃泉經》上到底說了些什麼?老虎為什麼要冒死盜經?」我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耳邊忽然聽見關寶鈴幽長的歎息聲,裊裊不絕,如同京戲人物在台上的作派。
「關寶鈴也會離開,走了更好,我可以安心投入工作了——」我扯著棉被蒙頭大睡,徹底心無旁騖。
這一覺睡到正午時分,直到小來輕彈我的房門:「風先生,蕭小姐過來看過你三次了,要不要現在起床?」
我驀的驚醒,只穿著睡衣跳下床開門,視線越過小來的肩膀,看到關寶鈴站在水亭裡,望著石頭間的淙淙流水發呆。她仍穿著昨天的棉袍,又在肩上加了一條狐裘披肩,強烈的黑白對比下,更顯得身材嬌弱。
「風先生,我肩膀上的傷已經有了起色,人家的藥還真是靈驗……」只過了一夜,小來的兩臂已經能自由活動了。
我向他點點頭:「昨天辛苦你了,我沒料到席勒的武功那麼厲害。」
小來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壓低了聲音:「風先生,聽說孫龍先生要來,是為了尋福園別墅的事——」
他扭頭看了看關寶鈴,吞吞吐吐起來:「孫龍先生跟大亨是好朋友,關小姐要收購尋福園,您會不會給孫龍先生面子,促成這筆交易?這是蕭小姐剛剛跟我無意中透露的,她很想聽您的意思。」
我笑著搖頭:「小來,這些事慢慢再說。昨晚來的日本人是不是已經全部撤走了,我聽到直升機離去的聲音。我要去見籐迦小姐,你在這邊好好保護關小姐,千萬別讓她受到什麼傷害!」
經歷了尋福園、亡靈之塔兩次神秘的消失之後,關寶鈴已經變得草木皆兵。她是那麼柔弱的女孩子,如果沒人陪在她身邊,只怕舉步維艱。在閃爍的鎂光燈下風光快樂的背後,真的離不開大亨對她的悉心呵護——「我能替代大亨照顧她嗎?」這樣的想法時不時跳到我腦子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