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現在想一想
回憶還很甜
……
夢中的身影轉眼越走越遙遠
為何許多年,我還在將你掛念
歲月的痕跡依稀浮現在眼前
為何又偏偏
苦苦把你戀……
沈力沉浸在黎虹這首清新優美的歌裡,他此刻相信這首歌的確叫做《掛念》了。為什麼,竟然會是《掛念》?與十年前沈力寫給秦若煙的那首詩名字一樣。難道,這僅僅是巧合?
如果這僅僅是巧合,那麼,在唱到最後幾句的時候,黎虹的目光忽然飄向沈力。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被黎虹的歌聲打動,聽得津津有味,包括姚天平,誰都沒有注意到黎虹目光的溜號。
當黎虹的目光如一朵在天空裡飄忽的雲彩,突然在沈力眼裡降落的時候,沈力覺得全身的血液在瞬間沸騰了。他下意識去躲黎虹的目光,眼睛卻無法移開。於是他癡癡地看著黎虹,發現黎虹的目光在那瞬間竟然也是癡癡的。兩種癡情撞擊在一起,簡直就似一顆小型炸彈被引爆,將沈力炸得萬劫不復。
當沈力終於回到酒店包間的時候,他依然沒有恢復元氣。他還在回想著黎虹的目光,那近乎癡迷的目光裡,竟然還有一絲雨霧迷濛了她的雙眸。這種目光,是當年秦若湮沒有給過他的,卻在今天,讓他激動不已。
在這種激動裡,他又開始迷失。從接到那張請柬開始,他就迷失了。
他機械地洗了澡,爬上床,閉上眼睛。在軟柔的床被之間,他忽然有了另外一種激動:自己此刻睡的這張床,正是昨夜黎虹睡過的!
他忽然感覺到床被之間,似還留著黎虹的體溫和體香。這種體溫與體香似電流,在瞬間通過了沈力的全身。他的身體開始興奮起來,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在尋找爆發的突破口。
然而只是片刻,沈力便清醒過來,隨即,一種罪惡感湧上心頭。黎虹已經是姚天平的妻子了,而姚天平是他十年來最好的朋友,他怎麼能對黎虹有這種想法!
於是,他身體裡的慾火漸漸平息下去,卻忽然生出另外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床上有鋒芒,刺得自己無法再睡下去。於是,他起身換上一身帶過來的休閒裝,離開了酒店。
他是朝姚天平與黎虹的新房方向走去的。已經是下半夜,街道上人跡寥寥,出租車已難攔到,而沈力卻奔得那麼匆忙。因為他有一種預感,有意外發生了,關於黎虹!
他並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預感,或者說是一種心理感應。
果不出所料,這個時候,沈力的手機響了。他急忙去看來電顯示,正是姚天平的電話!
神秘新娘4
當沈力氣喘吁吁地敲開姚天平新房的門時,發現此時的姚天平與剛才已經判若兩人。他身上穿著白底藍色印花的睡衣,洗過的頭髮還未全干,散發著一種好聞的茉莉清香,而他的臉色卻蒼白得像一張白紙,沒有一絲血色,那張臉上曾經洋溢著的幸福光彩,早已蕩然無存。
剛才,沈力一接通電話就大聲問姚天平發生了什麼事。姚天平用一種變了腔調的,完全不是自己的聲音說:「你快來,沈力,來了我再告訴你!現在就來!」
沈力知道那邊一定發生了意外,讓性格沉穩、天塌下來都不眨一眼的姚天平如此慌亂。他雖然一時猜不出那邊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一定是黎虹出了事。他以一個體育老師特有的速度,奔跑在深夜青城的街道上。路燈從各個角度變幻著他的身影,拉長,縮短,打散,消失,再出現……如同沈力此刻的記憶。
他奔跑著,感覺自己似乎又穿越了一次時空隧道,再次踏上了那條瀰漫著合歡花氣息的街道。這樣的情景,在他的夢裡上演過無數次,而每次夢的盡頭,他都會被最後一刻那一幕血腥的場面所驚醒,一個人在深夜裡感受十指隱隱之痛。
姚天平在見到沈力之後,只是喃喃地說了一句:「天!你來得這麼快!」
而沈力顧不得與姚天平說話,眼光便在屋子裡四處逡巡。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做了最壞的預料。那種預料撞擊著沈力已經癒合了的神經,那根神經隨時會再度斷裂!
而每個房間都找遍了,卻沒有黎虹鮮血四濺的屍體。事實上,根本就沒有黎虹的影子。
沈力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望著似乎受了很大驚嚇的姚天平說:「天平,出什麼事了?黎虹呢?」
姚天平站在原地呆了幾秒鐘,一下子衝到沈力面前,抱住了沈力的雙膝。沈力感覺到,這個大男人的雙手在不停地顫抖,這讓他剛剛鬆弛一些的神經又繃得緊緊的。
他伸出雙手拍拍姚天平的肩,將他扶到沙發上:「天平,你冷靜一下,告訴我,怎麼回事?」
姚天平呆呆地望著牆上的一幅畫,開始講述。
洞房花燭夜,人一生之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時刻。為了這一天,姚天平期待了很久。
人散盡,只剩下夫妻二人。姚天平先洗了澡,躺在床上等黎虹。
房間裡流淌著古箏曲《高山流水》,恰就在這典雅雋永的音律中,夾雜著浴室裡傳來的流水聲。
這首古箏曲是黎虹特意在此時放的。她曾說,她遇到姚天平,便是流水遇高山,水繞山依,願從此攜君手,永不分離。
想起她的這句話,姚天平感到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流水》與流水的聲音相交融,竟是人間天籟。這水聲亦撩撥著他的心扉,掀起幸福的狂瀾,既而傳遍週身血脈,一種暈乎乎的感覺籠罩著他。
想到片刻之後,他便能一睹美人出浴之風情,可以完完全全地得到黎虹,可以用全身心去愛她,擁有她,他便覺出一陣更強烈的眩暈與興奮。
而在這種眩暈與興奮中,姚天平感到自己的頭越來越重,不受自己的控制。而那邊,黎虹似還在不緊不慢地洗著,那水聲,卻漸漸離自己越來越遠,到後來,已若有似無。
頭越來越沉重,身體也漸漸不受控制了,而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姚天平一陣心急:自己是怎麼了?難道是一天下來過於勞累所致?不行,今晚的良辰美景還未拉開序幕,待會兒黎虹進來,看到自己睡過去,一定會生氣的!
他心裡這樣想,卻力不從心,腦子裡似黏了一團膠水,身體裡似灌了重鉛。而就在此時,他隱約聽見浴室的門開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漸近。
緊接著,臥室的門被推開,一陣淡雅的香氣撲面而來。姚天平覺得自己的精神一振,剛才似被強力膠黏住的眼皮,竟一下子就睜開了!
臥室裡的燈光,已經被姚天平精心地調到了最佳的亮度。那光線是朦朧柔和的,可以看清楚一切,一切又似籠罩在霧中。而就在這一團醉人的霧氣中,他看到一個絕色女子,款款走近他。黎虹!姚天平一下子就激動起來。
而當他再想仔細欣賞新娘的風采時,卻是大驚失色!巨大的驚駭讓他懵了,他驚恐地望著她,嘴巴張得大大的,卻出不了聲。
眼前的女子,正是黎虹的模樣。可這個黎虹卻與他往日熟悉的黎虹迵異。往日的黎虹是成熟的,風情萬種的。而此刻的黎虹,卻是一個清純少女的裝扮:淺粉色的吊帶,白色的短裙,一頭濃密的黑髮被一根淺粉色的髮帶束起。
這些姚天平還都能接受,或者他可以想,這是黎虹給他的驚喜。可是,要命的是,這個少女版的黎虹,她的全身體無完膚,一道道傷口觸目驚心,渾身鮮血淋淋,只有一張臉是完整的。
姚天平還未從驚駭中反應過來,這個渾身傷痕的黎虹卻輕輕笑起來。這一笑比任何表情都可怕。一個人,受了這樣嚴重的傷,還能活著站在這裡,甚至,還能沒有一絲痛苦地笑出來。已經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事了!
而姚天平眼前不但出現了這恐怖的一幕,甚至恐怖還在繼續,還在加深。黎虹輕輕一笑之後,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在姚天平身上一揮。在一瞬間,姚天平感覺黎虹身上的血濺了自己一身。那血是有溫度的,甚至是發燙的。這血濺在皮膚上,就似濃硫酸一般沸騰著,令姚天平的身體過電般一陣痙攣。
姚天平在巨大的恐懼中,幾乎暈了過去。而等到他稍微清醒一點,發現那個全身佈滿傷痕的黎虹已經不見了。他神經質地去看自己的皮膚,並無半點血跡,只有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