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我剛才說過,只有懷著巨大的仇恨,才會把人敲成那樣。」老星站起來,平舉起左手,用右拳擊打著手背,說:「還記得杞杞說過的嗎,兇手是從後面摸過來,一錘敲在後腦,立刻逃跑。兩年前所有的敲頭案都是這樣的模式,也因為這個模式,很多人是重傷,只有我們學校那個校花比較倒霉,一錘子就敲死了。」他轉身面對著我,把右拳伸到我的眼前,「而齊娜,她是被敲了無數錘,後腦,太陽穴,臉,兇手是怎麼敲的你用屁股都能想明白。她挨了一錘倒在地上,兇手像敲一個樁子一樣把她敲成了肉泥。」
我默然不語。繼續喝水。
老星說:「怎麼會那麼巧?她去祭貓,就撞上了兇手?這種概率低到什麼程度?假如有變態狂存在,憑什麼一個總是在晚上動手的傢伙會選擇在下午行兇?如果他見人就殺的話,為什麼沒有瘋狂到跑去市中心隨便敲人?你看過一些犯罪學的書,我也看過,不比你傻多少。簡而言之,作案模式根本不一樣,這是一起獨立的案件。」
我打出了手裡的最後一把牌,說:「我懂你的意思了,謀殺,對吧?你輸了,洗牌。」
第五局牌開始,我捏了一手好牌,一把順子,四個尖,但還有三張雜牌,想關他不那麼容易。
老星說:「接下來的問題就簡單了。誰,知道她去那個鬼地方上班了?你知道?我知道?誰在她下班的路上伏擊她?」
「小廣東知道。」我說,「不一定是伏擊。真有仇家的話,也不排除跟蹤她的可能。」
「如果她只是隨便被人敲死在街上,如果她是被人敲死在宿舍裡,如果她像那個女生一樣上廁所時候著了道……但你不覺得,死在那邊樹林後面,太像是有預謀了的嗎?假設你要殺她,你怎麼會知道她在那天下午會忽然想到去樹林裡祭貓?你有那麼好的運氣嗎,讓她死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晾了一個晚上!」
第五局,關了他三十張。
他說:「你不喜歡玩運氣遊戲,對嗎?我也不喜歡。」
「齊娜死了以後,我一直神志恍惚,發燒,皮疹,鬧到今天。很多事情不能掰開了想。我手裡沒有任何刑偵方面的證據,想要也要不到,如果只是憑空想像的話,我大概會瘋掉。」我說。
「所以你只能去地下室修電腦,你沒有編程的天賦。」老星說,「二十二日那天她說要你陪她一起去祭貓,後來又說不和你去了。你覺得她會一個人去那裡?」
「這個沒有想過。」
「想像一下嘛。」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約了另一個人去祭貓,最有可能的是小廣東。」我說,「你進入了純推理的境界,可是證據呢?如果能證明她約了小廣東一起去祭貓,那麼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不管他有沒有到過現場。」
「沒有證據,但這個推論合理。」老星說,「如果由警方來做,完全可以通過血樣、腳印這些確認他有沒有去過。」
「首先需要一個不在場證據,那天下午他在哪裡。」
「他一個人去看電影了,有票根為證。」
「你去找過他了,對嗎?」
「別急,我們牌還沒打完。」
「很多時候,動機是由兇手自己說出來的,假如他不說,你就是想破頭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人。為錢,為債,為女人,為一次口角,殺人雖然是件嚴重的事,但殺人的動機卻可以微小到讓你發笑。殺人,本質上和自殺是一樣的,自殺者會留下遺書,說明動機。在你看來,他們殺死自己的理由無論怎麼樣都是不合理的。因為這件事本身就不在常理之內,好比你的電腦中了一個病毒,你認為它是病毒,其實它是一個很不錯的程序,它只是違背了你的意志罷了。」
我點頭,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一切和破案沒有什麼關係。「你別賣關子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我說。
「為什麼要讓齊娜去偷小廣東的資料?」他攤開手裡的牌,四個K,一對J,一個2。
第六局我再次輸掉。
「因為想找到小白的打工記錄,小白失蹤到現在還沒回來,她做家教是在小廣東那兒掛著的。我去找小廣東要,他不肯給我,正好齊娜在和他拍拖就利用這個機會了。」我猶豫了一下,問,「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齊娜告訴你的?」
「齊娜要是告訴了我,我還用在這裡問你為什麼嗎?」
我一下子陷入了另一種混亂中,「不可能,小廣東不應該知道這件事,齊娜做得很隱蔽。」
「他知道了。」老星說,「事情就是這樣,你讓齊娜去偷資料,齊娜自以為沒有被小廣東發現,但他卻發現了。你知道做家教中介房產中介職業中介還有賣淫中介,一切的中介,最忌諱的是什麼嗎?是客戶資料被偷。這是他們的第一生產力。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讓齊娜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當時並沒有覺得危險……」
「你知道那個人是個變態,對不對?你利用齊娜,結果卻害死了她。」
我扣下了手裡的牌,「如果要給我安這個罪名,你務必拿出鐵證。」
他從床頭拿過一支錄音筆,「為了這件事特地去買的。」又搬過一台手提電腦。我問他:「電腦也是特地去買的?二手貨啊。」
「二手的就夠了,我沒打算用太久。」他打開電腦,將錄音筆裡的聲頻文件導人進去,問我:「其實沒什麼好聽的,我剛才說的就是小廣東說的,不過可以讓你順便欣賞一下他的慘叫。」
「你把他怎麼樣了?」
「我把他四根手指掰了下來,用這個。」他從床頭拿過一把血跡已干的尖嘴鉗,放在一堆撲克牌之上。
「本來想去搞一台攝像機,把這個場面拍下來給你看的,一時搞不到,也買不起,要逮到他不容易。臨時抱佛腳,只能用錄音筆將就將就了。」老星說,「我向你擔保這是真的,聲音有點變形。」
「你是在哪裡干的?」
「在他家裡。」老星說,「你從來沒有假扮過抄煤氣的吧?」
「這麼簡單?」
「當然也是有風險的。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先從後面把他打翻了。」老星說,「記住了,越是安靜的地方,越是要與人保持距離。尤其不要把後腦勺對著陌生人,不然挨了棍子算你倒霉。」
「看來你下手很利索啊。」
「嗯,本來想把你拉去的,讓你也見識見識的,結果沒找到你,你好像有另一個窩啊。」
「我要是在邊上,你未必能那麼如意地動手殺人。」
「我沒有殺他,殺人不是我的專長,我只是想盡快地找到答案。你也聽到錄音了,這傢伙心理素質非常好,嘴硬,臉色不變,居然還反問我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兇手。我打他,打得自己手都快斷了,他居然嘲笑我是個瘋子。警察要是逮住他,都不一定能審得出來,當然,我不是警察,我用了這個。」老星指指桌上的尖嘴鉗。
錄音在第一段五分二十秒的時候發出了第一聲悶叫。
「堵著嘴把他的手指鉸下來第一根,慘叫太厲害的話會把人招來,所以你聽到的就是這個不太充分的效果,畢竟不是廣播劇,將就點吧。」
「我至少能說出五十種刑訊逼供的手段,可以讓他生不如死但卻看不到太多傷痕。」
「不,我不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他看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正在離開他,而且,還有那麼多部分尚未離開,即將離開。」
「的確富有想像力。」我數了數,一共八個聲頻文件,中間是有斷點的,「這活你幹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