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風君子心中歎息,他一直在猜測,周頌對秦小雅的感情到了什麼程度,現在看恐怕已經不是普通朋友那麼簡單,如果秦小雅已經接受了周頌的這個提議,也表示她準備接受周頌這個人。但是他不想跟周頌談這個問題。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迷信,現在很多剛結婚的人最犯愁的事情就是買房子,如果你的小區比附近的售價都便宜,從概率上來講肯定有不介意的,特別是年青人願意買你的房子。」風君子給周頌往好處分析。
周頌苦笑道:「你說的雖然不錯,但是房價便宜的幅度太少不起作用,降價太多那和逼我破產沒什麼區別,你也知道房地產利潤的構成。這個小區所有建築面積加起來有十八萬平方米,每降一百塊就是一千八百萬,你知道這個概念嗎?」
周頌看風君子不做聲,又接著說:「這個小區原先預計平均售價4200一坪,降到4000以下我就幾乎沒什麼利潤,實際上我本來預計到明年末售價在4500沒問題,現在即使按照你的想法三千多能賣出去就不錯了。畢竟對於每個家庭來說這都是一筆大投資,誰心裡不忌諱這些。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不如趁著小區沒動工趁早不幹了,這樣損失還小一點。」
風君子倒不像周頌那麼悲觀:「如果你現在不幹了,損失有多大?」
周頌:「跟破產沒什麼區別,這兩塊地的土地平整、設計規劃,再加上趙東山那個士林小區的土建,我已經投入至少兩個億了,現在我手裡只有這塊墳地,不知道能值多少錢。不瞞你說,我全部自有資產加起來也只有幾千萬,地產講究的是滾動開發,資金鏈一斷我只有等死了。晚死不如早死。」
風君子眉頭一皺:「你說的不對,人遲早要死,或早或晚而已,早死當然不如晚死,至少你現在看上去還沒事。如果你真的破產了,欠一個億和欠三個億有分別嗎,你這種情況沒有別的選擇,只有硬著頭皮幹下去,在這一年的過程中等事情出現轉機。」
周頌覺得風君子說的似乎有點道理,抬頭問風君子:「你說的有道理,欠一個億和欠三個億沒有分別,錢到了這個程度就是數字了。不過現在這種情況銀行還會繼續給我貸款嗎?」
風君子:「這就是事情的輕重緩急,將來銷售的事情只能將來去想,你現在應該抓緊銀行的工作,先保證資金不出問題,讓這個項目能夠繼續運行下去。」
周頌:「這確實是選擇之一。」
風君子:「選擇之二呢?」
周頌:「我收拾收拾家當,卷款走人,找個地方重新過下半輩子。」
風君子苦笑,開發商卷款走人的事情聽說過,他一向很不恥這種行徑,沒想到周頌也有可能落到這一步,看樣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是他卻不能勸周頌這麼做,只好用一種堅定的語氣道:「這是下策,實在沒有辦法了你再去想,你也是一個經過風浪的人,要想下半輩子抬頭做人就應該想辦法應付眼前的這一切。」
周頌似乎被風君子說動了,接著說:「銀行的事情我還可以對付,但是眼前卻有一個難題,不管是出於道義還是陰德,我總不能把房子建在死人上面,但是現在不知道哪裡還埋著死人,我總不能把整個小區土地都深翻一遍,這個成本簡直太高了,況且也不知道得挖多深。」
風君子想了想,決定還是勸人勸到底,用一種輕鬆的口氣說:「這個好辦,凡事墓葬都是有跡可尋,有墓葬的地方土色、土層分佈都會有特點,找個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你不用把整個小區都翻過來。」
周頌似乎吃了一驚,問風君子:「你懂得考古,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風君子:「我不懂考古,但我卻研究過盜墓,大前年回鄉祭祖的時候還專門考察過幾處被盜的古墓,你這點小問題我還能應付。」
周頌用一種驚奇的眼光看著風君子,似乎發現了一點希望,連忙問他:「那你也會看風水嗎?」
風君子:「我不是迷信,但是傳統的地理堪輿我還是學過一些,你知道我這個人喜歡玄學。」
周頌抓住風君子的手,急切的說:「那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風君子心中苦笑,他知道周頌要求他幹什麼,反正事情是自己惹的,還不如主動一點,說:「我可以幫你去光州一趟,看看那塊地,你趕緊落實銀行的事情,不要出現問題。」
周頌心下稍安,又對風君子說:「那你能不能明天就去,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可以再請一個專家一起去,費用我出,你不要跟我客氣。」
周頌一提到費用兩個字,風君子突然想起了昨天秦小雅的事,趕忙說:「我幫你跑一趟沒有問題,但是就算天塌下來你也要先把小雅的事情解決了,否則萬一你真的破產了我找誰幫小雅去,我明天走,這件事情你今天辦。」
周頌說:「這個還用你提醒,支票我已經準備好了。」
風君子:「既然這樣我就再幫你跑一次,現在我就把錢給小雅送過去,你要借據嗎?」
周頌沉吟道:「借據?就——不用了吧?」
風君子:「親兄弟還明算賬,何況——唉!好人你來做,惡人我來做吧,我去打一份借款協議讓小雅簽上字,再給你送過來。」
風君子正要出門的時候,周頌突然又問了一句:「風君子,你盜過墓沒有?」
風君子沒好氣的回答:「沒有!」
6、民俗學家宋教授
風君子辦完了秦小雅的事,天色還早,他也沒有心情去工作,想找個地方呆會兒或者找人聊聊,忽然心念一動,想到了宋教授。宋教授大名宋召南,是財經大學的教授,但是不是教財經的,他是社科系的教授。
在經商大潮剛剛湧起的時候,最先受到衝擊的高校可以說就是財經大學了。剛開始的時候這些大學精英們想的是學以致用,親自去下海建功,可惜大多非常不成功,不過精英畢竟是精英,後來他們的策略變了。門道小一點的,紛紛開始在社會上舉辦各種各樣的考證考級培訓班,門道大一點的加入了政府或大型企業的智囊團,知識就是金錢的力量這才開始體現出來,大部分人已經提前進入小康。
但是宋召南剛開始的時候卻是個例外,在市場經濟中財經大學的社科系的地位顯得有點尷尬,研究馬列的宋召南並沒有多少生財之道,為此沒少挨夫人的白眼。宋召南感慨命運不濟,開始關注玄學,因此而認識了風君子。
風君子曾經給宋召南看過相,連蒙帶唬的安慰他:「你這個人四十之前多有沉浮,四十之後方可功成名就,現在不必擔憂,早晚有春風得意的一天。」
沒想到還真給風君子蒙對了,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社會風氣似乎有了微妙的轉變,各地領導一夜之間都有了經營城市的理念。各種各樣以政府名義舉行的國際文化活動突然多了起來,打著民俗文化的旗號開發所謂的旅遊產業和招商引資成了一種時髦。宋召南的學術地位又顯得重要起來,他的專業不再是革命理論,而是傳統文化與民俗,不僅副教授扶正,而且還頻繁的出入各地官方舉行的各種節日與慶典活動當中,成為了重要的專家嘉賓。他現在不是當初受夫人氣的那個宋召南,而是著名的民俗學家宋教授。
宋教授今天正好沒課,也沒參加什麼活動,在家閒坐,也很樂意風君子找上門來聊天。風君子上門當然不是閒聊,是有問題來請教宋教授的,雖然他對宋召南那套跟中國人說外國、和外國人說中國的把戲看不慣,但是也知道宋教授確實有比自己有學問。
宋教授聽完了風君子的訴說,對這兩天來風君子遇到的事情也很感興趣,用一種學者的口吻對風君子說:「首先談談那五千雙左腳皮鞋的事情,那樣的事情我印象中似乎聽說過。」
風君子:「什麼?你聽說過同樣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教授:「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講。這好像是一個財經課堂上的案例分析,關於合理避稅的,哪個國家發生的事情記不清楚了,總之情況是這樣的:
某國的關稅很高,特別是對於高檔成衣的關稅非常高。有人想進口一批高檔的皮手套,但是卻想避過關稅,就想了一個辦法。他首先通過海關進口了一批手套,但是包裝裡都是左手的。剩下的右手也分別做好包裝從國外直接發到海關,但卻沒有去提貨。」
風君子一聽大感興趣,他忙問:「後來呢?」
宋教授不緊不慢的說:「貨物在海關倉庫超過一定的時間,按照當地規定就按無主貨物處理,處理的方式是公開拍賣。有誰會買只有右手的手套呢,所以處理的價格非常低,最後自然是這個進口商自己買回去,買的價格比原來應交的關稅低多了,事情的前後過程大概就是這樣。」
風君子感歎道:「看樣子騙子都是有師承的,有可能就是受了這個案例的啟發想到這一招,雖然做法不一樣,卻有異曲同工之處。」
宋教授淡淡的說:「這兩件事情不一樣,這五千雙左腳皮鞋顯然是一個有針對的圈套,你最好去問問你那個朋友秦小雅,是否有什麼特別的人想對付她,碰上怪事總是有原因的。」
風君子:「你這麼說到提醒我了,我會提醒小雅的。」
宋教授:「小雅?你叫的好親熱呀,你們倆什麼關係,風流君子?」
風君子乾咳一聲,避開了這個話題,接著問宋教授:「周頌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宋教授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雖然可能性有很多種,但是只有一種可能性最大。那就是曾經有人發現過這塊地是墳地,所以當地政府很難處理,而那個趙東山正是利用了這個機會,同時買下這塊墳地和另外一塊地皮。這也是一個討價還價的交換條件,雖然這兩塊地看上去是同時買的,實際上這塊墳地是個人情,恐怕是買一送一。」
風君子接著說:「不是買一送一也差不多,這兩塊地加起來平均價格肯定不會太高,但是真正值錢的卻是趙東山開發士林小區那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