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這一天是禮拜天,吃完飯後風君子正準備再休息一會兒,桃木鈴卻已經換好了昨天出門的衣服,對他說:「我們什麼時候走?」
風君子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們去幹什麼?」
桃木鈴:「不是昨天你教我的嗎,怎麼樣徹底擺脫這些人的追蹤?」
風君子:「我教你的?我怎麼教你的?」
桃木鈴:「你說擺脫跟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對方不要再到處尋找你,而讓對方不再尋找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他們相信你已經不在這個地方。」
風君子點頭:「很有道理,具體怎麼做?」
桃木鈴:「你說我應該回酒店辦退房手續,公開露面將跟蹤者引出來。然後在酒店商務中心訂一張去長春的火車票,讓別人都知道我要去長春。你提前到瀋陽買兩張從瀋陽回濱海的火車票,我在瀋陽下車,你在站台上等我,直接算好時間在人流中穿過出站地道上回濱海的火車。」
風君子聽的頭老大了,心想這麼麻煩啊,不過想想這種餿點子確實是自己的風格。既然昨天喝酒的時候已經給別人出了主意,而且也答應幫忙了,現在也沒法偷懶了,走一趟吧。
……
倆人在傍晚回到家中的時候,都是一身疲憊。風君子確信桃木鈴已經甩掉了跟蹤者,除非她身上有衛星定位裝置,否則僅僅憑人來跟蹤是不可能的,那麼追蹤她的人現在一定確信她去了外地,長春或者是瀋陽。風君子折騰了一天,心裡也是萬分疑惑,他不相信自己在喝醉酒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麼周密的安排,到長春的火車靠站與到濱海的火車發車之間的時間計算的絲毫不差,當時站台與地道中滾滾的人流也是最好的掩護。當回濱海的火車發動時,到長春的火車在站台上還沒有啟動呢。
風君子不是傻子,不會真的相信自己昨天晚上是喝醉了。回家後他不動聲色的檢查了家中的存酒,發現多了五個空啤酒瓶,看樣子這是昨天晚上他和桃木鈴一起喝的。這一下他心中的懷疑就更重了,五瓶啤酒還不至於把他喝成那樣。
桃木鈴說這一天的擺脫跟蹤計劃是他風君子制定的,那麼風君子現在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究竟問題到了多嚴重的地步,才會讓自己如此感興趣、如此費心思的幫助桃木鈴這樣去擺脫跟蹤者?」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自己才會這麼做,可是什麼原因他卻想不起來了。
風君子關於昨天晚上最後的記憶就是桃木鈴清澈而迷人的眼波,再聯想到桃木鈴的身份——一位心理學博士,他也能隱約猜到自己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做了手腳,可能是被催眠了。但是催眠真的能夠抹去人的記憶嗎?這一點風君子倒從來沒有經歷過。
想到這裡風君子覺得桃木鈴渾身上下多了幾分詭異的氣息,沒想到自己居然從大街上揀回這樣一個人。但是風君子這個人的心態很有意思,他並不在乎,他隨即想到:「我曾經連女鬼都帶回家裡,難道還在乎一個女人?不過這個女人和女鬼倒有共同之處,是個鬼子!」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有這樣的經歷,會擔心別人是不是通過催眠術控制了自己,但是風君子多少瞭解一點這方面的知識,他知道催眠或者其它的心理技術並不能控制一個人做他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對此他倒不擔心。他不僅不擔心反而多了幾分好奇。
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對桃木鈴的身份和經歷越來越感興趣,覺得自己進入到一場很有意思的遊戲當中。他胡思亂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陳真、川島芳子等等。他還想到這個桃木鈴會不會是日本或者美國的間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自己有責任把她挖出來。
就這麼胡思亂想到後半夜,風君子突然有點明白自己睡不著覺的原因了。他對自己昨天晚上短暫失憶還是心有餘悸,多少有點擔心明天早上醒來今天的這一切又在記憶中消失了。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但是好笑歸好笑還是睡不著。他想了一個看上去很笨但是絕對有效的辦法——今天晚上乾脆不睡了!
……
風君子對桃木鈴說自己幼年結識過很多江湖人士,學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一點倒是沒撒謊。他少年時有一段時間曾經修習過丹術,研究過辟榖食氣、導引靜坐、取坎抽離、周天運轉這一套東西,可以說搶在了中國大陸的氣功熱之前。
但是風君子並沒有成為大師,他有點不太走運,在有一次靜坐煉丹時險些走火入魔。風君子是在蕪城長大的,在當時那只是一座小城市,現在城市中的人也許不太理解那時候城市中的環境——市區裡怎麼還有殺豬的?風君子那一次差點走火入魔的經歷就和殺豬有關。
離風君子家不遠住了一戶屠夫,隔三岔五在後院殺豬。一般殺豬的時間都很早,天不亮就要操刀,趕著天亮後將豬肉送到菜市場。那一天風君子打坐的時間有點晚,一直到後半夜快天亮的時候。風君子調息入靜,真氣運轉過十二重樓(胸喉的位置)的緊要關頭,突然耳畔傳來一陣無比難聽的尖叫。現在形容什麼人的叫聲難聽,都說是「殺豬般的嚎叫」,而風君子當時聽見的是如假包換的殺豬叫。
也許是年紀小定力不夠,這一陣尖叫傳到耳中,風君子就覺得氣血翻滾,同時眼前五彩光環紛呈。他心道不好,趕緊收攝心神調勻氣息,用很長時間使自己平靜下來,總算有驚無險。然而這一次意外經歷卻給風君子留下一個後遺症,那就是他在十分疲勞或者用腦過度的時候,晚上會常常會遭遇夢魘。夢魘中身體動不了卻能看見周圍的一切,但是耳邊卻總是響著一陣陣尖銳的耳鳴聲。按照醫生的說法這是神經性耳鳴,在大腦過於疲勞的情況下會出現。但是自從大學畢業之後的這麼多年,風君子再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
在這天晚上,風君子卻覺得情況不太對勁,很多年前的感覺又回來了。風君子決定不睡覺的時候,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練習靜坐了,於是決定打坐過夜。畢竟十幾年的根基還在,風君子調身、調息、調心已畢,很快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將整個意識和身體都融化在一片空靈當中。在這種空靈的定境中,五官的感受還是有的,但是不會留下痕跡,可以形容為飛鳥飛過鏡面,飛過時會投下影子,飛走了卻留不下什麼。但是今天的情況有點不一樣,風君子剛入定靜,就覺得耳邊傳來了一陣尖銳的鳴叫聲,聲音就像多年前一直困擾著他的夢魘中的耳鳴。
三十歲的人定力自然比十幾歲的少年要好的多,風君子並不慌亂,只是不加理會,讓這種聲音隨意在自己耳邊去鳴響。但是這個聲音卻沒完沒了,剛開始的時候是若有若無的尖叫聲,後來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變成了一種非常真實的聲音。
風君子還是靜靜的在聽,耳邊的聲音成了一陣陣的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聲音真實無比。漸漸的在海浪聲中又傳來了槍炮聲,而且這槍炮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震耳。正當風君子覺得耳膜快受不了的時候,槍炮聲卻弱了下來,風君子又聽見耳邊傳來一陣陣女人的哭叫聲。這哭聲淒涼,而漸漸哭聲又變了,成了稚嫩的哭泣,是嬰兒的哭聲……
海浪聲、槍炮聲、女人與孩子的哭泣聲交替在風君子耳邊響起,風君子此時恐怕要感謝自己曾經被耳鳴長期困擾的經歷,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保持冷靜,在靜坐中保持心神不亂。風君子在定境中覺得這種聲音越來越真實,真實的已經不像是幻境中的聽覺,他仔細去聽聲音傳來的方向,居然是從臥室中傳來的——桃木鈴現在就睡在臥室中。
風君子心中疑惑,這一分神立刻從定靜的狀態中走了出來。然而就當風君子心神一散的時候,一切聲音突然全部消失了。風君子有點坐不住了,他走到臥室門前敲了敲門,聽見桃木鈴開燈的聲音,接著帶著睡意問題:「風君子,你有什麼事嗎?」
風君子:「桃木鈴,你剛才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桃木鈴打開門,似乎還沒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什麼聲音呀?我什麼都沒聽見,你怎麼了?睡不著嗎?」
風君子:「沒事,沒什麼事,也許是外面的動靜,你接著睡吧。」
桃木鈴疑惑的看了風君子一眼,沒說什麼又回去睡覺,但是風君子更加睡不著了,他回到書房後又試了幾次。說來也奇怪,這聲音就像在房間裡真實存在的,只不過是在定境中才能聽到。風君子一旦打坐入靜,聲音立刻傳來,而且方向真真切切的來自於臥室之中。
05、莫歎大千世界小
這一夜折騰下來,風君子自然是沒休息好。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他一直是迷迷糊糊的。下午時分,風君子接到一個電話,是他的老朋友常武打來的。風君子有氣無力的問道:「常武,有什麼事找我嗎?是不是破案的時候又碰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常武答非所問:「風君子,你認不認識林真真?」
風君子:「林真真?認識啊,是北京的記者,父母家也在濱海,最近調到濱海記者站來了。姑娘長的挺漂亮的,怎麼你也認識她?」
常武:「我可不像你認識這麼多女孩子,我是撿著她的錢包了。」
風君子:「什麼?你撿到了林真真的錢包?那你真是不幸啊,熟人的錢包就不好意思密起來了,還得還人家,錯過一次發財機會……對了,你怎麼知道打電話給我的呢?你又不知道我認識林真真。」
常武:「錢包裡有你的名片,看來要麼是你們關係不錯,要麼就你小子見到美女就亂發名片……」
風君子:「打住,你怎麼敢肯定那個錢包就是林真真的?」
常武:「錢包裡有一張北京一家報社的出入證,名字寫的是林真真。」
風君子:「恭喜你呀,晚上有人請你喝酒了。」
常武:「誰呀?」
風君子:「當然是失主林真真了,設宴感謝我們拾金不昧的人民警察常武同志。現在掛了吧,我給林真真打電話。等晚上我介紹這個美女給你認識。」
……
林真真是北京某報社的財經記者,和風君子很早就有聯繫,他們第一次見面就在2004年情人節那天,但是第一次見面就共同經歷了一個曲折離奇的事件(詳見「幽靈礦工」),從那以後,倆人聯繫非常多。現在林真真從北京調到濱海記者站工作,兩人來往就更密切了。
常武是風君子的中學同學,警校畢業後也分配到濱海工作,以前做過派出所的所長,現在是濱海市甘泉分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前不久他們隊的正隊長調走了,隊長的位置一直空缺,常武實際上也就是刑偵大隊的隊長。
林真真知道風君子愛吃湖南菜,這天晚上請常武和風君子到一家湖南菜館吃晚飯。下班的時候,風君子想了想,還是往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桃木鈴不要等他回家吃晚飯。打電話的時候風君子心裡感覺怪怪的,倒是接電話的桃木鈴很自然,還提醒風君子不要再喝醉了。
林真真從常武手中接過錢包的時候自然是萬分感謝,錢包裡有一千五百多元現金、信用卡若干、各大商場的打折卡若干、美容卡健身卡若干,還有北京單位的出入證、風君子的名片等等都完好無缺。但是查來查去卻少了一樣東西——林真真的身份證。
眾人都覺得奇怪,哪有錢包裡什麼都不丟單丟身份證的道理,風君子和常武都提醒林真真是不是把身份證忘在別的地方了。可是林真真語氣很肯定的說:「我是到郵局取包裹出來後丟的錢包,身份證一定帶在身上,我記得清清楚楚的,我取完包裹後把身份證仔細放到了錢包的卡夾裡。要知道我是北京的身份證,在濱海弄丟了很麻煩,所以一直很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