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正當我一頭霧水,懷疑是不是真有妖怪時,趙帥和廖老二卻忽然大叫一聲。他們正在另一頭搜尋,我狐疑地走過去,問他們是不是找到屍體了,還是見到妖怪了。趙帥把我拽到跟前,那裡的廢墟是黑色的,可能是曾被火燒過,但上面竟有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離開寨子,否則。
「這是誰寫的?你,還是你?」我問趙帥和廖老二。
「怎麼可能是我寫的!」趙帥不滿地回答,「這幾個字寫得那麼難看!」
「這字可能是用手沾上血寫的,你看我的手那麼乾淨……所以也不可能是我,再說我們三個人一直都在一起。」廖老二解釋。
「那就怪了,會是誰呢,總不可能妖宅裡真有妖怪吧。」我犯疑地說。
趙帥可能心裡有點發毛,但廖老二就在身旁,他為了面子,就大言不慚地說就要是真有妖怪就好了。現在城裡人喜歡看新鮮的東西,把妖怪抓去展覽,不知道能賣多少錢。我對趙帥搖搖頭,奚落他就那點兒出息,不如把妖怪吃了,搞不好能長生不老。就在我們鬥嘴時,廖老二卻對著血字警告呢喃自語,像是有什麼新的發現。
經廖老二提醒,我才明白過來,剛才看見血字警告就覺得奇怪了,原來是這麼回事。「離開寨子,否則」,否則什麼呢,留下警告的人為什麼沒有寫完?最可怕的警告不是警告的內容多麼的恐怖,而是沒有透露不聽警告的後果,這會讓人心裡忐忑不安,惶惶度日。寫幾個字花不了多少時間,最多只要一分鐘,留下警告的人為什麼不肯寫完。是因為血不夠了,還是怕我們發現他,又或者是故意製造恐慌?
「依我看,是那個人沒文化,後面的字不會寫,所以……」趙帥不以為然。
「算了,別猜了,趕快離開這裡吧。」我對他們說,「先回寨子探探老王他們的口風,也許他們知道點內容。」
「這些血……不會真的是人血吧?」廖老二有所顧忌,「你們別說我迷信,如果不是妖怪,會有誰這麼無聊,用這些血來嚇我們?」
其實,不用廖老二說,我也開始懷疑真有要妖怪躲在廢墟裡,要不這些事情無法解釋。既然都有警告了,那就識相一點兒,權當給妖怪面子,暫時先離開廢墟。不過,這些話我沒有說出來,惟恐打擊趙帥的激情。趙帥不遠千里來到曼籠寨,我知道他並不是衝著金光人頭貢茶來的,他是想給躺著病床上的老爸一些精神上的慰藉,讓他老爸活著的時候多笑一點兒。說實在的,要是沒有趙帥在身旁,我是有多遠跑多遠,絕不會為了茶葉把小命丟掉。天知道那些茶葉還在不在,搞不好已經發霉,或者變成泥巴了。
正準備離開,趙帥卻直嚷肚子疼,要找個地方解手。我皺皺眉頭,叫趙帥跑遠一點兒,別讓味道飄過來。妖宅剛發生怪事,我擔心附近不安全,所以又叫趙帥別跑太遠。趙帥嫌我囉嗦,聽都沒聽就跑掉了,只留下我和廖老二在妖宅廢墟裡發呆。
我見時機恰好,四下沒有別人,於是就問廖老二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廖老二依舊不肯認帳,只說是投緣,所以才想交我這個朋友。無論我怎麼努力,廖老二的嘴就是撬不開,搞到最後我都快相信廖老二所言非虛。就在我們談話時,趙帥忽然大喊一聲,劃破了山林裡的寧靜。
我暗叫糟糕,莫非妖怪也有偷襲的本性,趙帥不會那麼倒霉地出事了吧。我和廖老二疾步追去,順著趙帥離去的方向,卻一路找不到人,也沒有野獸出沒。直到來到一處山澗,我和廖老二才剎住腳步,不然就一頭栽下去了。這時,我們才發現趙帥竟掛在山澗的一根樹上,幸虧他死死地抓住老樹,否則早就摔下去了。
「你怎麼解手解到下面去了?」我故意胡說,想緩解緊張的氣氛,可不知道怎麼把趙帥弄上來。
「你囉嗦什麼,先把我弄上去!」趙帥咬牙切齒地說。
廖老二往下一瞧,犯難道:「沒繩子啊,這地方不好撈人上來!」
趙帥拚命地抓住老樹,人這麼吊在空中,力氣再大也維持不了多久,所以我急得跳起來,但又不知道怎麼辦。眼看趙帥逐漸支撐不住,我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成繩子把趙帥救上來。就在我真打算脫衣服時,一根繩子忽然從我們身後拋出,落到了趙帥面前。
我驚訝地回頭一看,不知道何時身後竟出現了一個年輕女人,繩子就是她拋出來的。時間緊迫,我來不及多問,管那個女人是妖怪,還是神仙,總之得先把趙帥這混蛋拉上來。廖老二力氣不大,剛使勁就開始氣喘吁吁,根本幫不上一丁點兒忙。趙帥看起來不胖,只是有點壯,想不到他抓住繩子後,反倒差點兒把我拽下山澗。
忽然,我感覺到一股力量釋放在繩子上,往上拉拽的力量增強。回頭一看,原來是女人也幫忙拉人,看不出弱不禁風的她也有兩下子。好不容易,我們終於把趙帥拉上來,他一上來就趴在地上大呼好險啊。我忙問他怎麼回事,明明是去解手,為什麼掉下山澗去了。趙帥大吐一口氣,對我說他解手後又忽然想小便,因為解手處有異味,所以他才跑到山澗旁「放水」。誰知道,趙帥還沒站穩,忽然就有人在他後面推了一把,他連身後的人是誰都沒看見,就這麼嗖的一聲掉下去了。
「會是誰?誰會想要害你?」我疑惑地問,「該不是你辜負了哪個少女,人家殺上門來了吧?」
「去你的!誰跟你開玩笑!」趙帥假裝正經,臉卻紅了起來。
廖老二一直盯著忽然出現的女人,我也覺得好奇,於是就想問那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是,那女人卻已經轉身要離開了,從出現到離開,她一個字也沒說。我連忙叫住她,既然附近只有她一個人,或許她就是推趙帥下山的兇手。趙帥也不笨,儘管這女人挺漂亮的,但他這回沒有著迷,並問那女人為什麼要推他下山,言下之意是他已經認定那女人是兇手。
女人停住腳步,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她臉色嫩如豆腐,白如雪玉,渾身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女人沒有解釋,看了我們一眼後又要離開,連拋出來的繩子都不要了。不過,仔細一想,女人不可能是兇手。如果她是兇手,那就沒必要把繩子拋出來,更沒必要出力把趙帥拉上來。
趙帥太笨了,竟又問女人為什麼行兇,女人回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愛怎麼想就怎麼想,那是你的事。」
「我們沒這個意思,只是想問你,有沒有看見是誰推老趙下山的。」我不知道為何,說話時很緊張。
「現在人已經救上來了,再問這些有用嗎?」女人冰冷地說。
我一時語噎,不知作何回答,整個人都傻愣地站在原地。廖老二一直盯著女人發呆,估計老去的春心又開始蕩漾了,就連剛開始很生氣的趙帥也慢慢兩眼放光。女人穿著不像是寨子裡的人,一看就是外地人,不知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附近。難道又是來找金瓜人頭貢茶的人,敢情只有我以為這是秘密,原來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那女人慢慢地走進林子深處,但她停下了腳步,回頭對我們說:「快走吧,這裡不是你們待的地方,很快整個寨子都會灰飛煙滅。」
「什麼?」我迷糊地問,但那女人已經越走越遠,顯然不會詳細告訴我她話裡的用意。
整個寨子灰飛煙滅?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曼籠寨有難了,是什麼事情能讓整個寨子都沒了?令人意外,我竟不覺得女人的話有假,反而很相信她。等女人消失後,趙帥才說會不會女人就是留下血字警告的人,那句未完成的警告很像女人剛才說的話。我猛地點頭,說還真有點像,不知道這女人是什麼來歷。
我忽然覺得廖老二很安靜,扭頭看了看他,沒想到他卻一直盯著女人消失的方向,眼神裡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我問廖老二怎麼了,該不會是剛才拉繩子太用力,心臟有問題了吧。廖老二呸了幾聲,說這話太不吉利了,他心臟跳得可有力了。女人已經走掉了,我看廖老二失魂落魄的模樣,就以為他想找小老婆,沒想到他很認真地說那女人可能不是人!
卷一《佛海妖宅》 16.砍樹棺
現在仍是白天,毒日未落,那女人雖然白得有點誇張,但陽光下有身影,況且她長得和人類沒什麼兩樣。女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哪種鬼怪會如此樂於助人,就算是鬼怪那也沒什麼可怕的了。廖老二好像很緊張,急得語無倫次,話都講不清楚。我好奇地問廖老二,那女的究竟哪裡不像人類,但廖老二卻反問我,那女人哪裡像人類。
廖老二說不出實際的內容,我嫌他故弄玄虛,所以懶得再問。廖老二卻壓低了聲音,彷彿四周有人在偷聽,他說等從猛海回到青島,會給我們看一個東西,到時候就真相大白了。我將信將疑,不知道廖老二又在搞什麼名堂,有什麼話不能現在說,非得離開猛海才能告訴我們。趙帥驚魂未定,根本沒弄明白廖老二要說什麼,只是傻傻地站在一旁聽我們交談。
我本想轉頭問趙帥有沒有受傷,誰知道廖老二忽然冒出一句話:「如果你們沒有看到我留在青島的東西,那你們就不會相信我說的每一個字,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不過,我更好奇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聽了這句話,我不知道怎麼地就笑出聲來,廖老二惱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我躲開廖老二的視線,轉頭問趙帥有沒有大礙,趙帥說他沒有受傷,只是手掌磨破了,現在一抓東西就鑽心地疼。我看著趙帥,心中浮起一種不祥之感,女人最後那句話也在我心頭縈繞不去。她說整座寨子很快會灰飛煙滅,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有什麼力量能讓整座寨子遭遇大劫?
由於擔心還會有人突襲,所以我們不敢久留,稍作收拾就往寨子的方向回去。在路上,我問趙帥到了曼籠寨後,他是不是調戲了哪家姑娘,惹得別人的情郎飼機報復。趙帥冷冷地說他當然想啊,可是哪有時間,剛到曼籠寨就跑到妖宅,美女還沒見到一個,看到的全是老男人。我望了望同行的廖老二,他也想不通到底是誰偷襲,又為什麼要害死趙帥。
「推他下去的會不會和妖宅裡的血字警告有關?」廖老二斜著眼問。
「我哪裡知道,是人是鬼都沒看見,我褲子拉鏈都沒拉下來,人就被推下去了。」趙帥又氣又恨。
「這附近幾十里地只有曼籠寨的人,還有就是剛才的女人,如果不是妖宅裡的妖怪,那會不會……」我說到這心裡一驚,難不成行兇的是寨子裡的人。
後面的話我沒有說出來,畢竟沒有證據,我們又都是頭一回來猛海,不可能有仇家在這裡。趙帥雖然差一點兒喪命,他肯定有些後怕,但他仍僥倖地猜想妖怪會睡午覺,要不要下午趁它打盹時再到廢墟找找。廖老二雖然害怕,但他也不肯就此折回,他這點兒性格早在青島水牢裡我就清楚了。那時水裡鑽出工人,眾人都以為遇鬼了,惟獨廖老二不怕死地守著茶水,不肯離去。除非真的看見妖怪提著大刀出現在眼前,否則廖老二一定要找到人頭金瓜貢茶才會離開妖宅、離開曼籠寨。
我覺得不該一到曼籠寨就老往妖宅跑,這樣太容易引人起疑,所以就建議過幾天才到妖宅走一趟。這段時間可以先向寨子裡的老人探探妖宅的底細,而且李秀珠的家裡遭遇大變,也要好好陪陪她,不然就太不夠朋友了。廖老二對我的提議完全贊成,只有趙帥有點不情願,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悶著不吭聲。
廖老二剛到曼籠寨,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他,但出門在外多交幾個朋友總沒錯。所以我邀廖老二一起去寨子裡住,反正老王就一個人住,住的地方還是挪得出來的。當然,趙帥抱怨了幾句,他說本來我們就擠一張床了,再來一個人怎麼睡。廖老二先說了謝謝,然後再說他可以睡地上,他身子骨硬得狠,不需要擔心。
其實,趙帥的抱怨沒錯,我也想獨自睡大床,兩個人都嫌擠了,哪裡還能再擠進來第三個人。我這麼做的原因,除了交朋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了廖老二也是來找金瓜人頭貢茶的。如果我們三個總是在一起,就不用擔心廖老二捷足先登,搞不好他還能提供一些重要的線索。
我們三言兩語地討論睡覺的問題,不知不覺地穿過了幾撥密麻的山林,曼籠寨的寨門又出現在了眼前,當看寨門前的情景時卻都猶豫地停住了腳步。寨門很高,起碼有四米多,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寨門下站著一群穿戴民族服飾的少女,看她們的陣仗,應該是在等人。昨天到曼籠寨時,我曾問李秀珠,寨子裡會不會像電影一樣,有很多穿著少數民族衣服的人。李秀珠說以前有,但很早就把習慣改過來了,不是特殊的日子不會那麼穿了。
趙帥見了就笑說:「是不是小姑娘們知道我要來了,所以列隊歡迎我,這規格可真高啊。」
「去你的,歡迎你糟蹋她們?少往臉上貼金了!」我望著遠處說,同時心想寨子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要知道昨晚李秀珠的母親死了,寨子的人再狠心,也不該在這時候穿金戴銀,這叫李秀珠怎麼想。
我們一前一後地往寨子大門走去,那幾個姑娘果然生得水靈,和城裡的女孩一點兒也不一樣。寨子的姑娘們戴著頭冠,頭冠上有絨球、銀飾,五彩斑斕的流蘇長達腰部,腰帶是貝殼做的,手上的鐲子是琥珀製成的。身著盛裝的姑娘有一種說不出的靈氣,渾身散發著很自然的氣息,絲毫沒有矯揉造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