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我輕輕挪動一下,卻痛得慘哼一聲,艱難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有一件事,朱大叔不問,你也不說,我來替你們說。你之所以要綁架飛娜,要挾朱大叔,就是因為你探聽到他們重現人間之後,朱大叔卻遲遲沒有和你們聯繫,你就知道他是為了他的女兒,想要脫離組織。所以你才想出這種下三濫的辦法……」
老海突然咬著牙道:「小子,你說得太多了。本來見你一擊即倒,又沒有武器在手,以為你是個三流貨色,沒想到你才是最大的麻煩!你那張嘴,還是永遠閉上吧!」
說著,他身形倏然一動,猛地向我襲來。
朱峻軒也不是打醬油的角色,否則這老海也不必費盡心機要逼他歸隊。早就在一旁提防的他,見老海一動,也隨之飄然一晃,瞬間便撥開了老海踏向我的致命一腳。兩人又是一陣拚鬥,此時手電光亮映照之下,朱峻軒發揮不出黑暗視物的優勢,略處下風。幾次險象,讓我不禁為他捏了把汗。
說了這麼多,如果朱峻軒最後幹不掉這個老海,就都是扯淡。我們這五個人,只怕都難逃一死。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聲輕輕的機械聲,便大叫道:「老海,你別仗著你有手電就了不起!你的寶貝兒子被我們一槍放倒,丟進殉身池裡去啦!」這一招,正是「分神錯意術」,得自《射鵰英雄傳》裡黃蓉的真傳。
老海此時正好一個轉身踢,將朱峻軒逼開兩米,聽了我這話,果然面露猙獰,身形頓了一頓。
就在這一頓之際,一道清脆的槍聲響起,手電應聲而滅。
整個房間,又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沒錯,開這一槍的,正是黃頂鵬。這老兄雖然話不多,心思也是極為機敏。老海與朱峻軒纏鬥正酣時,人影綽綽無法分出你我,黃頂鵬當然也不敢開槍。他唯一的機會就是瞄準手電。我知道這場武鬥的關鍵在於光線的有無,所以故意出聲引導黃頂鵬,又激了老海一道,給黃頂鵬以機會。當然,也要謝天謝地,這老兄槍法果然給力,剩下的,就看朱峻軒發揮了。
這一下,朱峻軒當然重新佔了主場優勢,只聽老海悶哼連連,不斷敗退。
我努力回憶著這個房間的結構和我所處的位置。被老海這老傢伙點中穴道之後,每一次輕微的移動都會帶來極大的痛苦,這種痛苦和我被令空用刑時的感覺幾乎差不多。但是想到一張燦爛的笑臉,我就不敢稍有懈怠,拚死挪動著,艱難地向大門處爬去。
到了大門處沒多久,一個高速移動的身形猛地撞在我的身上,這感覺就像是「被一輛東風牌重型卡車撞擊」(引自好基友的名著中經常出現的句子)不相上下。
我去年買了個表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肋骨是否折了幾根,只覺得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飄去。
那黑影被我阻住,一聲大叫,撲倒在地。
不必說,這正是想要逃跑的老海,被朱峻軒狠狠地放倒在地。
朱峻軒趕到我身邊,急忙道:「小佑,你沒事吧?」
我算是體驗了武俠小說裡經常寫到的「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是什麼感覺。嘴角還掛著溫暖的液體,慘笑道:「沒事,放心。」
「謝謝你了。」朱峻軒用苦悶的語氣道。
我當然知道,他曾經共患難的戰友,如今卻反目成仇,是什麼滋味。只道:「朱大叔,你不必客氣。如果讓他跑了,飛娜……就危險了。」
突然,只聽老海一聲暴喝響起,道:「弦月當空,你往哪逃?」
操,這貨竟然沒被放倒!我背心裡一下子驚出許多冷汗!
第十二章 探幽
沒錯,今天是農曆二十二,下弦月會在下半夜出現在西方天空。此刻天上萬里無雲,唯有半個月亮爬上來,灑下如牛乳一般的光華。這等夜色,說不定會引得文人騷客詩興大發,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舉杯邀明月幾時有……
但是,這樣的月亮對我們來說,卻是要命的節奏。朝南的糧倉大門外,正是老海這種超級殺手的屠宰場。剛才朱峻軒之所以能反敗為勝,主要因為他在黑暗環境下生活了幾十年,早已鍛煉出了黑暗視物的能力。此時弦月當空,沒了黑暗主場的朱峻軒,能不能制得住他,我心裡實在沒譜。
那老海一聲斷喝之下,我的半個魂都嚇沒了。
就在這危機關頭,卻聽得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
我和朱峻軒都是大驚失色,齊聲叫道:「不要!」
只是,為時已晚。
老海背後中槍,再次仆倒在地。
我心裡苦歎:這等糾結事,著實讓人蛋疼。不殺他,他要殺我們;殺了他,就徹底沒了李飛娜的消息。若是制住他,還能從他嘴裡問出來,現在,可怎麼辦?
朱峻軒臉若死灰,望著瀕死抽搐的老海,飛也似地奔過去,問道:「飛娜在哪?求你告訴我吧!」
短短片刻,朱峻軒已經兩次「求」老海,都是為了李飛娜。父親對女兒的愛,讓我心中感歎不已。
老海「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們害死了我的海醬,正好讓你女兒來賠命,哈哈哈哈!」
朱峻軒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哀求道:「老海,你救過我的命,要恨我,恨便是。但是你也見過飛娜她娘,她是個苦命的女子,就留下這麼一個女兒。你就算是為了飛娜她娘,行行好罷!只要能找到飛娜,我下去陪你也是應該的!」
老海此時背上血流如注,命不久矣。見朱峻軒這般,也歎了口氣,不再如剛才那般冷嘲熱諷,卻道:「大手,不瞞你說,你閨女實在討人喜歡,若沒有今天這事,真想讓她做了我兒媳婦。」
朱峻軒苦笑一聲,道:「我藏身起來不敢露面的時候,也不知多少次想過這件事。這次回來,我本想去找你,可是又怕牽連上過去的事,連累了飛娜……沒想到……這過去的恩怨,還是化解不開。」
我望著老海有氣無力的模樣,心裡著急。這倆人要是這麼敘舊下去,可就來不及了。但若不是這般曉之以情,只怕老海也不會說。這般矛盾,讓我心裡如貓抓一般。
老海咳了兩聲,道:「老哥知道你性子倔,現在又是用人之際,再加上右旗使的命令,沒有辦法才做出這等事來……」
朱峻軒歎氣道:「老哥,我不怪你。只求你保住飛娜一條命,告訴我她在哪。」
老海啞著嗓子道:「不……不是老哥心狠……不……不告訴你,而是……唉,右……右旗使連我也防著,關押……她……她的地方,總……總是變……變化。我……咳、咳……只知道上一……次她被關押在哪裡。現……在是……是不是還在,就……不知道了……」聽他這說話,似乎分分鐘都要斷氣。我心裡不免緊張的要死。
「那上一次在哪?」朱峻軒連忙問道。
「老……老……老碼頭33……號。」
「看守她的都是什麼人?右旗使親自看守?」聽朱峻軒這話,顯然對這位右旗使相當忌憚。
「當然不是。只……只是……只有他才知道下……下一個關……關押地點在哪……」老海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大……大手,你還……欠……我五個肉……饅頭……你還說……要還我五百……個……你還……還記得……不……」
老海說完這話,便斷了氣。
朱峻軒聽到後來,已經開始哽咽,此刻竟然已經淚流滿面,向老海的屍體道:「老哥,我不只欠你五個饅頭,我欠你條命啊!」
我在旁邊看著,兀自心寒。如果說朱峻軒七五年下洞,他那年十八或者二十歲,估計他和這個老海都是小時候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至少是那之後的漫長困難時期的人。像他們這種組織的人,還被軍隊追剿,過得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在那種條件下相互扶持走過來的難兄難弟,個中感情自然不是我們所能想像的。
只是,造化弄人。這樣兩個在困難時期親如兄弟的人,到了這物質富足的時代,卻反目成仇,為了利益而相互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