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六章 麻占
「什麼東西?又是那種西夏敕燃馬牌的水貨?」
「這個現在不能說。」
「又來這一套。」
「東西到手你就知道了。」
「老曹,你說實話,這件事和前面的事有關係沒有。」
「天少爺,這次買賣參與的人不少,就連八爺很看重的那幾個硬手到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別讓我為難行嗎?」
雖然曹實不肯給我露底,但我隱約能猜到,老頭子這次想要找的東西大概和法台寺那東西應該有關。
儘管心裡都是疑問,但老頭子交代的事我不敢不幹。接下來兩天,曹實帶著我和衛勉做準備工作,聯繫去麻占的人手,這次買賣中的機動人員有多少我不清楚,但具體做事的十來個人陣容很豪華,其中有四五個都是硬手,身手和見識非常了得,放出去完全可以獨當一面,很少聚在一起做同一件事。
這一行中有頭腦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好土貨雖然值錢,但這是死東西,今天丟了一件,明天可以摸回兩件三件,而一個聽從差遣辦事穩妥並且功夫過人的夥計所帶來的收益是無法估算的,過去一些老傢伙們一輩子手底下只有兩三個心腹,但混的風生水起,名頭很大,就是這個原因。如果不是遇到天大的買賣,很少有人會把手下的精銳全都集中到一起做事,萬一出現意外,人全折進去,損失將會極其巨大。
老頭子一邊說這次行動應該沒有風險,一邊把幾個硬手全都拉到麻佔去,很矛盾,但我所知道的情況太少,也分析不出什麼。不過我還是比較放心,如果行動的風險係數很高的話,他絕對不會把我和衛勉都給指派過去。
準備工作就緒後,所有人分成兩批從江北趕到銀川,在那裡逗留了兩天,然後一起去阿拉善左旗。
曹實在阿拉善左旗跟一些人接上頭,我都不認識,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頭子手下的人。對方給我們準備了兩輛車子,還有飲水燃油以及很多裝備。我想我確實不適應這裡的生活,連吃了兩天羊肉和奶豆腐,胃就開始抗議,搞的我沒一點精神。
在接受老頭子交代的任務後,曹實估計惡補了一點相關知識,他私下告訴我,我們的運氣其實還算不錯,麻佔這個地方恰好位於蒙古高原荒漠帶和沙漠帶的結合部,如果再向西走一點,就該進沙漠了。我說能看看沙漠也不錯,曹實就搖搖頭,說真要深入沙漠地帶,保證我腸子都得悔青。
我本來打算在阿拉善多玩兩天,但曹實不許,他說辦完正事後我可以在阿拉善玩一年。我的胃還沒恢復正常,隊伍就從阿拉善左旗出發,向西行進。剛出阿拉善的時候,路況還湊合,但走著走著就不行了,有時候車子會陷到沙窩裡,所有人都得拚命推車,我就很擔心,怕車子開不到目的地半路拋錨,這種一眼望不到頭的地方如果徒步行進,會把人累死。
旅途相當枯燥,我在車子上沒事做,百無聊賴中拿曹實的地圖瀏覽,古西夏那張地圖我看不懂,上面的地名很陌生,我看麻占北面不遠處標示了一個叫白馬強鎮軍司的地名,就問曹實這是什麼地方。
「你真算問對了。」曹實吐了吐鑽進嘴裡的沙子,說:「對西夏我也不瞭解,因為麻占離這個白馬強鎮軍司比較近,所以我專門留意查了查……」
曹實告訴我,所謂軍司,是一個官署名,其實應該叫做監軍司,主要職責是統領轄區軍隊,戍邊守疆,拱衛京師,西夏全國分為左廂右廂兩個部分,一共有十二個監軍司,白馬強鎮軍司是其中之一,駐婁博貝,軍司長官叫做都統軍,以下還有副統軍和監軍使各一名。
白馬強鎮軍司的知名度不是太高,一般對西夏不太瞭解的人估計都不知道。但十二監軍司中的黑水鎮燕軍司是個很有名的地方,神秘的西夏黑水城其實就是這個監軍司的遺址。
我聽的還有點興趣,但曹實知道的就這麼多,再問他別的,他表示很抱歉。
隨著不斷行進,我們心裡都感覺有點不妙,麻佔這個地方誰也沒來過,從地圖上看,它位於戈壁荒漠帶的邊緣,但真正涉足進來,才發現實際情況完全和預想的不一樣。在離麻占還有八九十公里的地方,沙漠化已經相當嚴重,車子開進去幾乎走不動。阿拉善那幫跟我們接頭的人屬於嚴重瀆職,他們應該準備幾頭駱駝跟著車子跑,什麼時候車子不能用了,還可以讓駱駝充當運輸工具。
不過在這裡徒步深入八九十公里不算太困難,人進去不會被困死,如果再遠一些,就很難保證了。曹實考慮了一下,吩咐留下車子和兩個看守,其餘人盡量多帶補給,步行去麻占。他很遺憾的對我說,原本以為車子可以直接開到麻占的,誰知道會出現這樣意想不到的情況。其實我倒沒什麼,就是衛勉看著太讓人揪心,這傢伙背著一個比屁股都大不了多少的包,邁著小碎步在沙漠裡趕路,我有些想不通,老頭子也不是不知道衛勉的德行,幹嘛非讓他一起跟著過來,一點忙幫不上不說,還拖大家的後腿。
這次行動前的準備工作還算周詳,具體的路線都在地圖上標示的非常清晰,只不過徒步行進的速度太慢,很多人沒有穿越沙漠的經驗,拿著水牛飲。曹實給每人發了兩隻布套子,是那種很厚實的帆布縫製出來的,套在腳上然後拉到膝蓋處把口扎死,為的是防止沙子鑽進鞋裡。我們沒有駱駝,全靠一雙腳板趕路,如果磨出泡會很麻煩。
這段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大家來之前體力都很充沛,所以行程還算順利。曹實時不時就會給大家報一下剩餘的路程,從八十公里變成七十、六十……我也感覺快熬出頭了。不過就在離目的地最多還有幾公里的地方,我們發現面前有幾行很明顯的腳印。
這種地方風沙很大,淺顯的腳印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掩蓋,而眼前的腳印說明,有人比我們早到了一步。不過從腳印上分析,對方的人不會太多。
曹實在法台寺被搞怕了,一看見腳印,神經馬上緊張起來,把人散開,順腳印從三個方向小心翼翼包抄過去。我和衛勉被安排到最後,尾隨大家前進。
很快,遠處出現了幾個模糊的人影,有人舉槍就想打,被曹實攔住了。這時候對方也發現了我們,其中一個站起身使勁的揮手。我拿出望遠鏡看了看,他們一共四個人,都蹲在原地,有一個似乎出了點意外,倒在別人懷裡一動不動。
那個揮手的人竟然撒腿就往這邊跑,把我們給弄懵了。現在情況不明,曹實不想輕易暴露我們的身份,就讓人收了槍,見機行事。那人氣喘吁吁跑到跟前我才看清楚,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比我年紀還要小點,一臉書生氣。
「請……請問……你們有……暑症片嗎?」眼鏡一邊喘氣一邊說:「那邊有……有人昏倒了,我們……只帶了十滴水,但是……不管用……」
曹實不動聲色的觀察對方的神色,想分辨他的話虛不虛,不過我覺得這人像個學生。這種情況有點麻煩,我們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也不能撇開他們不防備。曹實和顏悅色的跟眼鏡搭了兩句話,然後讓三個人拿藥跟眼鏡過去。
眼鏡看我們帶著他需要的藥,樂壞了,一連說了十幾個謝謝。三個人跟他過去之後,我一直拿望遠鏡觀察,情況很正常,也察覺不到什麼危險的氣息。
病人服了藥,被安置妥當,對方又過來一個人,年紀挺大了,也戴著眼鏡,稀疏的頭髮花白一片。曹實跟他交談了幾句,他說自己是寧大歷史系的老師,姓方,同時對我們提供的藥品表示感謝。
一看他的言談舉止,我就感覺,這人十有八九是從文革時期熬過來的知識分子,臉上刻著標籤,抹都抹不掉。
交談了幾句之後,方老問我們的來意。曹實肯定不會說我們到麻佔去,就隨口撒了謊,說這些人都是慕名到西夏故地來觀光的。我剛從曹實那裡學了一手,在旁邊插嘴說我們想到白馬強鎮軍司遺址去看看。
「哦?」方老扶了扶眼鏡,略帶詫異的看著我:「你們知道白馬強鎮軍司?」
「聽說過而已。」
「那你們走錯路了。」方老朝東北方向指了指,說:「白馬強鎮軍司遺址是在那個方向,你們再往西走,只能越走越遠。」
我們幾個人都裝得恍然大悟,方老看看天色,接著說:「今天趕路恐怕來不及了,這樣吧,前面不遠有個叫麻占的地方,過去是西夏的一個小城,大家可以在那裡休息一晚,比露宿要強的多。」
他這麼一說,我就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麻占名不見經傳,如果不是對西夏比較有研究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我轉頭看看曹實,他不說話,顯然正在緊張的思考。方老這幾個人從表面上看不出一絲異常,聽他的意思,他們四個人肯定是要去麻佔過夜的,曹實有點不放心,略微一想就答應了方老的建議。等方老回去招呼三個學生的時候,曹實壓低聲音對我們說:「不能把他們甩開!跟他們去麻占,都留點神!」
第七章 抓門聲
等我們的人全都聚攏到一起隨方老向麻占出發的時候,老頭兒就有點疑惑,扶著眼鏡說剛才怎麼沒看到這麼多人?
「這個……」我咳嗽了一聲說:「剛才他們幾個一塊去方便了,這種地方雖然沒什麼人,但也得注意個人素質不是?不能隨地大小便。」
方老的三個學生確實都很內向,看見這麼多生人,悶著頭不肯說話,只有方老時不時的在周圍指指點點,對他們輕聲說兩句。曹實始終暗中觀察方老他們,而且吩咐別的人要時刻注意四周的情況。
當天的天氣還好,風沙也不算大,所以幾公里的路很快就走完了,下午五點左右,我們已經遙遙看到了麻佔小城。
這是個非常小的城市,已經被歲月和風沙吞噬的面目全非,只剩下不到兩尺高的殘破城牆勾勒出整個麻占城的輪廓。
當我站在麻占城前時,就感覺任何文字以及影像資料都無法涵蓋出這個小城遺址的全部內涵,風沙瀰漫的蒙古高原,一座沉睡的西夏古城,我甚至能聯想到幾百年前,西夏人在這裡忙碌的創造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文明,文化,以及短暫的輝煌。
麻占城內的建築大部分都已經坍塌毀壞了,殘垣斷壁被經年的風沙掩埋成一個一個沙包。方老對這個地方似乎相當熟悉,輕車熟路的帶著我們來到城中心一處保存的相對完好的建築前,說:「這裡可以勉強容身,等一下我在地圖上給你們說說從麻佔到白馬強鎮軍司遺址的具體路線。」
這所房屋的幾扇窗子都塌了,房門倒保存的比較完整,有一塊破舊的厚木板充當門板,方老叫他的學生把堵在門口的沙子清理掉,然後讓大家進來休息。屋子裡一些物品已經看不出原貌,地面上鋪了厚厚一層沙子。我們整理出一塊地方,開始喝水。方老的三個學生仍然很拘謹,獨自坐到屋子的一個角落裡,曹實拿了些食物給他們吃,幾個人都不好意思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