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節
我們根據地形繞了個圈子,從一側下山,然後朝對面趕過去。這裡的降水量很豐富,在山腳植被稍稀疏的地方,土層被雨水不斷沖刷著,同時又堆積起一層很疏鬆的土層,這種土層的表面被陽光曬乾,像一塊巨大的餅乾,一腳踩下去就會踩出一個洞。
這樣的路根本就走不成,只能再次避開,又繞出去一段之後,才踩到了比較堅實的土層上。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夥計在疏鬆土的邊緣處一腳踩空了,旁邊的人拉他,但是他就緊張的說,自己的腳在下面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別人都幫不上忙,只有這個夥計自己慢慢的調整,過了一會兒才拔出了被卡住的腳。我問他下面是什麼東西,他說不清楚。
我們缺乏線索,所以對任何異常的情況都不能放過,我就叫人把這裡挖開,看看下面究竟是什麼。
土層鬆軟,非常好挖,很快,下面的東西就被挖出來了。從它露出土層的一部分來看,應該是個籠子。籠子是鐵條焊接的,拇指那麼粗,銹的不像樣子。
「拉上來,看看籠子裡是什麼。」
幾個夥計在鐵條上綁了繩子,硬生生把籠子給拖了出來。但是籠子是空的,裡面什麼都沒有。我用刀子刮掉了上面的鐵銹,張猴子用鏟子在鐵條上敲了幾下,他說這不是鋼筋,應該是普通的熟鐵。
籠子被平放在地面上,大概有六七十厘米高,把它豎起來的話,估計有一米多一點。
「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這種鐵籠子,是誰帶過來的?」張猴子朝四周看了看,這個籠子被丟在這裡肯定不止三五個月,它不是丟煙頭的人帶上來的。
「先不說這是誰帶來的。」我拿刀子在籠子外敲了敲,說:「你不覺的奇怪嗎,這樣的籠子,是用來裝什麼東西的?」
這個籠子給人的第一感覺,應該是用來裝活物的,但是它的體積很奇怪,用來裝一隻狗都嫌擠。然而籠子所用的鐵條這麼粗,就讓我覺得,它不僅用來裝活物,而且是用來裝很兇猛的活物。
第四章 綠屍體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怪異的籠子讓我頭皮一點點的發麻。而且對眼前這片茂密的叢林,產生了新的看法。這裡不是從來無人涉足的一片原始密林,有人來過,至少有幾批人來過,包括那一整支消失在這裡的部隊。
「這會不會是工兵營丟下的東西?」張猴子也在伸手比劃著眼前的籠子,但是籠子銹的面目全非,已經難以判定它被丟棄的具體時間了。
我也不知道幾十年前的工兵部隊在作業時需要不需要這種東西,但是總覺得籠子和工兵的任務之間搭不上任何關係。之前耿長根在閒談的時候也提過,有膽子大的人,會到這邊的邊境叢林裡偷獵印度支那虎,不過偷獵的人不會把整隻虎帶走,他們常常就地肢解虎屍,只拿有用的東西,用不著這樣的籠子。
「走吧。」我覺得沒有必要再在這裡圍繞一隻籠子展開推測和聯想,只有全力追上前面丟棄煙頭的人,才跟我們的目的有關。
但是這只怪異籠子的出現,讓整片密林又披上了一層神秘且陰森的陰雲,這些夥計們都更加小心,我們走到了對面的山上,不過之前的痕跡到了這裡就不見了。我打量四周的環境,丟棄煙頭的人估計不會單槍匹馬闖進來,他們應該是一個團隊,否則很難在這裡生存下去,他們可能從一片我們還沒有發現的地域深入了,所以我們找不到什麼痕跡。
我們走的不是直線路程,不過大致是一直向西的,張猴子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如果按制式地圖估計一下的話,再向西一百四十多公里之後,就會離開國境線。
而此刻,我們已經完全置身在這片密林的最深處了,前後左右都是茫茫的山和林海。我只想了一下就對他說,繼續找下去。
並不是我願意再進行冒險,其實這兩年裡,那種平靜平淡的生活雖然讓人乏味,但是那才是正常人所過的生活,至少不用每天入睡之前去擔心會不會看不到明早的太陽。
只是我不願意再失去,就算付出再多的代價,也不願失去,尤其是那些在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因為我失去過,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痛,以至於到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眼睛發酸,心臟隱痛。
這種失去的感覺,不好形容,而且任何旁觀者都不可能理解這樣的心情和感受。就好像看見別人家死人了,可能旁觀者會感覺難過,但卻不會像死者的家人那樣難過。
我讓隊伍裡的夥計有計劃的散開,在周圍依次尋找可能存在的人為痕跡。但是之前丟棄煙頭的人彷彿調整了行進的方式,他們不想留下太多的行進痕跡,儘管是在這種幾乎不可能存在人跡的地方,這些人依然逐漸的小心起來。我們用了四五個小時的時間,終於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幾段被折斷的樹枝,順著這些樹枝,我們發現一片草皮上遺留的腳印。
腳印只有一個,是草皮上一塊很鬆軟的地方留下的,好在這幾天一直沒有降雨,腳印遺留了下來。
「雷爺被人綁了?」張猴子猜測著對我說:「如果不是被迫的,那些旅行者不可能一路走到這裡。」
我看著腳印在思考,雷英雄這種人,在過去的崛起中不可能不得罪人,如果說他洗手之後遭到報復,我一點不覺得奇怪。但是許晚亭還有杜青衣那幫人死掉了,雷英雄雖然在盤龍山折損了家底,但仍然沒有倒下,誰敢打他的主意?
退一步講,即便雷英雄被報復,那麼報復者的動作不會這麼大,一下子把不相干的十幾個人全都按住,而且他們沒必要費這麼大力氣,直接在林子裡斃掉雷英雄就算完事。
我不知道旅行者和這個腳印的主人之間,是否存在一定的聯繫,但是根據張猴子的推測,我做出一個判斷。
如果說雷英雄真的是被某些人綁走的話,那麼那些人的目的其實並不單單是雷英雄一個人,而是整個旅行團。雷英雄只不過是參加了這個旅行者的隊伍才發生意外,如果他此刻還呆在長沙的家裡喝茶,那麼這些事情估計就不會發生。
當然,這些只是推測,因為我們沒有其它更多的線索。
因為這個腳印的出現,讓我覺得,一直到目前為止,我們行進的路線還是基本正確的。接下來的路就走的比較慢了,這麼大的密林,要全力尋找之前的人留下的痕跡,才能盡力避免把對方跟丟。
儘管丟棄煙頭的人有意隱蔽了他們的前進路線,但是在這樣的地方,想徹底清除所有的痕跡,比較困難,除非是猛然落下一場大雨,把一切沖刷的乾乾淨淨。所以我們走的比較慢,不過一直都在沿著那些不顯眼的痕跡在走。
到了當天晚上的時候,兩個夥計在行進途中發現了一點情況。因為他們都是吃土飯的人,所以對土層上的變化很敏感,他們在一棵婆羅雙下發現了一片被反填回去的土。這些土被反填回去的時間不會太長,至多在半個月之內。
也就是說,就在半個月之間,有人挖開了這片土,之後又把土填了回去。至於他們在挖什麼,目前還不知道。
兩個夥計把情況跟我們說了,然後張猴子就問我要不要再挖開看看。按照這些夥計的習慣,看見回填土是不會染指的,因為值錢的東西已經被人提前帶走了。但現在跟下坑找貨根本不是一回事,我就讓他們試著去挖。
回填土很鬆,但是泥土非常潮,幾個夥計在手電的照射下小心的挖著,我們在旁邊看。一鏟子下去,翻出來的就是粗大到不可想像的蚯蚓和叫不上名字的蟲子。挖到一米多深的時候,夥計的鏟子就勾上來一大坨東西。
東西被甩到坑上,花裡胡哨的一團,根本看不出是什麼。張猴子用水稍稍沖掉了上面的泥土,然後用刀子撥著這團東西看,看了幾分鐘,我們就看出一些端倪。
這一團東西不是一個整體,是好幾個玩意兒被粘成了一團,泛著一種和銅銹一樣的綠色。一個邊長十五厘米左右的鐵盒子,一隻扁平的壺,像水壺,還有一支已經看不出型號的槍,其餘的東西,已經爛到無法分辨。
「這亂七八糟的都是些什麼?」張猴子疑惑的問我,我只能勉強分辨出,這好像是一套裝備。
「這個……」一個夥計站在後面,拿著手電對著那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子,試探著跟我們說:「這個好像是魯德叢林急救藥箱。」
「什麼?什麼魯德什麼箱?」
這個夥計可能平時對這些玩意比較感興趣,經常在網上看相關的資料。他說,這個東西離現在已經很久了,是二戰期間美國裝備在部隊的一種應急藥箱,裝備這種藥箱的基本上都是遠征東南亞和太平洋諸島的部隊,藥箱是專門根據叢林作戰需要研製的。
「還有這支槍。」夥計蹲下來,用樹枝來回翻著那支已經銹成一坨的槍,說:「銹的太厲害,不過根據外形看,有點像M3衝鋒鎗。」
和叢林藥箱一樣,這種槍也是美國研發生產的,生產廠家是通用汽車公司,生產階段在二戰期間,據說一共造了幾十萬支。
「這是美國人丟下的東西?」
「很難說。」夥計否定了這個說法,因為藥箱和衝鋒鎗雖然是美國製造,也有美國部隊在用,但是二戰期間,英國人還有很少一部分中國遠征軍也用了魯德叢林急救藥箱。至於那種M3衝鋒鎗,範圍就更廣了,美國人在用,英國人在用,歐洲的德占區游擊隊在用,甚至一些日本人都在用。
單從這些裝備上來看,無法判定其主人的身份。
這團爛裝備的出現,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也讓我感覺陌生,因為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它都距離我,距離現在太遠了。
我們在看這團裝備的時候,那邊的夥計仍然在挖,很短的時間裡,他們又挖出了一些東西,具體說,是一些散亂的骨頭。隊伍裡的夥計對骨頭,尤其是人骨頭相當有研究,因為時常都會在坑裡見到。所以他們挖出了一些骨頭後,就斷定這是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