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我已經記不起我們是如何從是石盤上跳下去的,只記得我是被冰涼刺骨的冷水澆醒的。我醒來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就像坐在汽艇上,順著湍急的水流飛快的向前飄逸。因為氣囊沒有可以用來控制方向的舵和槳,只能眼巴巴的任憑氣囊在狹窄的河道裡橫衝直撞,我們三個人的腿上和腳上已經被碰撞的沒有了知覺。就這樣在黑暗冰冷的河道裡,我們跌跌撞撞的漂流了大約六七個小時,我至少斷斷續續打過兩個小時的盹了。忽然一股暖呼呼的氣流迎面撲來:我知道,我們已經離出口很近了。
忽然間只覺得我們一下子飛了起來。整個河道是在黑暗的洞穴裡面,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憑感覺判斷。但是我的判斷絕對錯不了:我們仨連同身子下面的氣囊,一起被拋在了半空,並且隨著剛才在水面漂流時的慣性,我們正在急速向前向下墜落。
我兩隻手死死的抓著氣囊上的保險繩,就聽耳邊的風聲呼呼作響。就在我驚懼到極點,幾乎又一次小便失禁的時候,穆圖喊了一聲:「快看,洞口……」
穆圖語音未落,我就覺得我眼前出現了一股強烈的暈光。
我們衝出洞口的瞬間,猶豫風大根本就睜不開眼:三個人連同氣囊正在沿著一條拋物線,從洞口向下墜落,在我們下面是一個很深的峽谷。自由落體運動其實速度是很快的,整個過程短促到眨眼工夫,我連一個完整的念頭都沒來得及閃現,就已經墜落到峽谷底處的水裡了。
我們重重的砸在水面上,姚俊最先接觸到水面的,我和穆圖借助姚俊的緩衝效果,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由於姚俊接觸水面時的衝力太大,被水面當場撞暈了。
這是一條小河,河面只有十幾米寬,估計河水也不怎麼深。
在河的一邊是一片開闊的莊稼地,長滿了綠油油的玉米苗;在另一面,則是陡峭的山崖,層層疊疊的沖積巖崖壁直上直下,至少有三百米高;在褐紅色寸草不生的沖積巖崖壁的頂端,是長滿草木的山體,因為離得太近看不出山體有多高。
我們出來的洞口正好在陡峭的峽谷峭壁上。
不過,我們站在峽谷底處的小河灘,抬頭仰望險峻陡峭的山崖時才發現,在寸草不生的沖積巖崖壁上,不均勻的分佈著大大小小上百個洞穴口,根本就沒辦法分辨出來,我們到底是從哪個洞口出來的。
所有的洞口都在幾十米甚至上百米高的峭壁上,一般人很難攀爬上去。
姚俊醒過來的時候,我和穆圖已經把氣囊收起來,重新折成了背囊。姚俊像是自言自語說道:「跟做夢似的,怎麼就一下子成這樣了?」
我們漂流的河道一定是在接近洞口的某個地方,突然改變了方向,流向了另一條處於下位的拐洞,才使得我們在猝不及防當中,被強大的慣性順著原來的方向給拋出了洞口之外。幸好在這山谷底處是一條河流,如果是硬地面,我們三個都得粉身碎骨。
穆圖指著不遠處的水面說到:「你們快看,那邊是什麼東西啊,好像有個人?」順著穆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水面上有個人影。穆圖壯著膽子走過去,探下身看了一眼,臉色都變白了:「啊媽呀!是葫蘆呀!」
我心裡一驚:難道葫蘆也是從上面的洞口出來的?
他又是怎麼出來的?葫蘆已經被埋在坍塌的鬼墓地宮裡了,怎麼還能出現這個地方!
姚俊說,看在狐狸的面子上,說什麼也要把葫蘆帶回去!可是,更為糟糕恐怖的還在後面:穆圖趟過去一把抓住葫蘆的手腕,馬上跟觸電一樣,撒開手就跑了回來……
「快走吧,有鬼啊!」
我和姚俊知道情況不好,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的跑過去要看個究竟。
不看不知道:原來水面上漂浮著的只是一張葫蘆的人皮……
姚俊看了看四周:「趁現在沒人,咱們趕快離開這裡,要是讓人發現葫蘆,咱們就說不清了,快走……」
姚俊一瘸一拐的進了莊稼地。
在遠離河溝的山谷的另一側,散居著幾戶人家。儘管我們很不情願朝有人的地方走,但那是唯一的出路,只有那裡有一個山口,興許我們能盡快走出去。
我們穿過莊稼地來到一戶院牆外面。
土坯砌成的院牆約摸一米高,將不大的院子圍了起來。在院子裡面,有四間窯洞,和小學課本上的插圖一模一樣。姚俊正要往裡面走,從一間窯洞裡出來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年輕人,膚色黝黑,身材魁梧壯實,樣子看起來有幾分凶悍。
可是年輕人一開口,卻是一口讓人倍感親切的腔調:「你們找誰?額(我)大概能幫上你們啥忙……」好親切的口音啊,這地方一定離我們老家很近了……
穆圖趕忙問到:「請問這是啥地方啊,這裡叫啥名字呀?」
絡腮鬍年輕人一撓頭:「這是申家峁村,山那邊是鎮子嘛,義會鎮麼」。
穆圖追問到:「這是什麼縣的地面啊?」
「綏德麼」。
穆圖回頭問我和姚俊:「我們在綏德,那不是離家很近麼?」
姚俊搖搖頭:「可不敢亂說,這地方離咱家遠著哩!」
姚俊是怕暴露我們的行蹤,故意打岔的。
都說陝北民風淳樸,但是同樣地處陝北的綏德卻是個例外。綏德在外地人眼裡被烙上了「民風刁悍」、「不易治理」、「爭強好勝」、「盛產痞霸」等歷史惡名。其實那都是少數人嚼的口舌。現在我們聽的最多的是這句誇讚的話:米脂婆姨綏德漢子……盛讚米脂出美女,綏德出帥哥俊男。之所以要替綏德說幾句話,不瞞各位,俺就是綏德人……讓各位見笑了!
姚俊謝過絡腮鬍年輕人,轉身出了院子。我和穆圖跟在穆圖後面,只見姚俊一臉的沮喪。我知道他為啥沮喪:明明離家很近了,可是卻不敢有回家的念想……
穆圖安慰姚俊:「不管怎麼說,咱現在已經活著從洞裡面出來了,剩下的事情都好說,乾哥你說是不是啊?」
穆圖一邊說著,一邊從屁股後面的褲兜裡掏出錢包:「喏,我這兒帶人民幣了,咱還怕個球啊。」
姚俊也不搭理穆圖,只顧著往前走。
一直走出了很遠,差不多都看不到那個小村落了,姚俊才停下來:「你們倆真沒看出來?」
姚俊這話著實出乎我和穆圖意料之外。
不知道他又發現了什麼嚇人的名堂!
「剛才那個絡腮鬍的年輕人,你們不覺得看著眼熟嗎?」
穆圖一皺眉:「哥,我們都已經平安出來了,可不興這麼開玩笑啊?」
姚俊一本正經的說到:「你們不覺得那個人,長的很像老黑嗎?」
姚俊的話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死在南平王地宮裡的黑娃。不錯,剛才那個年輕人眉宇間的確是透著黑娃的影子。
姚俊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小村子:「不管他像誰,更不管他是誰了,咱們趕緊上到大路上,攔輛車送咱們去鎮上。今晚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去找火車站,咱們得把剩下的問題弄清楚才行」。
第二天傍晚,我們從吳堡車站,坐上了西安開往天津的K214列車,三個小時後,火車到達了太原車站。出站後我們直接打車去了青雲山。
姚俊說一定要去沈繼秋的住處一趟,除了開回他那輛嶄新的指揮官,他還惦記著沈繼秋屋裡那本發黃的舊書卷:《墓盜有道》。
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出租車剛好在姚俊那輛吉普車旁邊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