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酒鬼的弟弟流出咖啡一樣的眼淚,「對不起……」他那砂布一樣的嗓子除了不停的重複「對不起」這三個字意外,似乎不會說其他的。
  我仍然動不了,胸口異常沉悶。我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塊僵硬的石頭,只能一聲不響的靜伏在他們倆的旁邊。
  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說的哪些話又是什麼意思?按照常理,應該是這個女人看到了這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才會嚇得戰戰兢兢,可是為什麼反倒是女人步步緊逼?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守的秘密?
  爺爺,你們快回來吧!我在心裡拚命的吶喊。
  「你不是每次看見了我都非常興奮嗎?你根本不顧我有多疼,只知道發洩自己的獸慾!你倒是再來一次啊,你怕什麼?你看我以前總是一動不動任你蹂躪,現在我站起來了你就害怕了?」「妖精」一手按住了小腦袋男人的胸部,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的憤怒。
第026節 剝皮的技術
  「我,我,我不敢了……」小腦袋男人的身體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漸漸縮小。
  「瞧,我才給你的皮剝了一半,你就怕成這樣啦?」「妖精」一個手指戳在他的臉上,冷笑道。「不過我的剝皮技術還不嫻熟,讓你受苦了。按正常剝皮的方法,應該先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膚分成兩半,慢慢用刀分開皮膚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樣的撕開來。最難的是胖子,因為皮膚和肌肉之間還有一堆脂肪,不好分開。你算不上胖子,但是皮也很難剝。另外還有一種剝法,把人埋在土裡,只露出一顆腦袋,在頭頂用刀割個十字,把頭皮拉開以後,向裡面灌水銀下去。由於水銀比重很重,會把肌肉跟皮膚拉扯開來,埋在土裡的人會痛得不停扭動,又無法掙脫,最後身體會從割開的十字處光溜溜的跳出來,只剩下一張皮留在土裡……哈哈,就像蛇蛻皮,又像餐館裡的青蛙被扒皮,真是好玩極了!」她越說越高興,最後忍不住手舞足蹈,神采飛揚。
  酒鬼的弟弟瑟瑟發抖,他的身體還在縮小,臉上手上已經開始出現疲軟的皺褶。我真擔心「妖精」再按下去,他會變成癟癟的一片。
  「你怎麼軟了?」「妖精」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她的手指在他的臉上陷進去了半寸,彷彿戳著的不是人皮,而是鬆軟的海綿。
  雨聲刷刷,如同電視接收不到信號時的噪音。我瞟了一眼腳邊的水壺,凹下去的地方聚了一窪水。水面已經高於窪面,稍低處的水面已經變成了弧狀,再多加一滴水就會流出來。
  酒鬼的弟弟終於越過「妖精」的肩膀朝我看來,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懊悔和哀怨,充滿了失望和無助。他的眼神像一根蘆草,用軟弱而毛糙的穗子撫弄我的臉,讓我感覺有一隻毛毛蟲在臉頰上挪動帶著小吸盤的短足。癢癢的,帶些害怕,卻還不敢伸手去摸一摸。
  他是在向我求救嗎?可是我自己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妖精」的手指從他臉上漸漸往下移動,掠過他的下巴,溜過他的喉結,劃過他的胸膛,越過他的肚臍眼,直往下去……
  「妖精」將嘴巴貼近他的耳朵,喃喃的說著些什麼話。那些話說得太輕,以致於還沒有到達我的耳邊就被雨給溶化了,被風給吹散了。
  酒鬼的弟弟咬著牙,眼睛直直的盯著我,發出虛弱的光芒,彷彿他的眼睛裡面點著一盞即將熄滅的燈。
  我不敢與他對視,乾脆閉上了眼睛。
  當人的眼睛看不見的時候,耳朵就會比平常要靈敏得多。我的聽覺避開嘈雜的雨聲風聲,避開屋上清脆的瓦片聲和地面渾濁的泥水聲,聽到另一種奇怪的聲音。那是酒鬼的弟弟發生的喘息聲,如耕田的牛一樣的喘息聲。
第027節 難道他上天了?
  「亮仔,亮仔!」一個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我想回答,可是嗓子被人捏住了似的發不出聲。
  「恐怕是鬼壓身了。」另一個聲音說道。接著,我又聽到了喘氣聲。
  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搖了搖。我終於清醒過來。抬起頭一看,原來是爺爺和酒鬼回來了。
  「你怎麼睡著了?我弟弟有沒有回來過?」酒鬼急急的問道。也許是他跑得太急,氣喘吁吁的,胸口激烈的起伏。
  「他——」我左顧右盼,屋簷下不見了「妖精」和酒鬼的弟弟。難道剛才是我做的一場夢?我低頭一看,腳邊的水壺還在,凹陷的地方聚集著一小窪水。
  「他來過了嗎?在哪裡?是不是又走了?朝哪個方向走了?」酒鬼急得不得了,跺著腳問道。
  「他——」我結結巴巴,不知道怎麼回答。剛剛還在這裡的,這會兒怎麼突然不見了?「這個水壺怎麼還在這裡?」我撓了撓後腦勺,分不清剛才的情景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幻。
  酒鬼低頭看了看水壺,說:「這是我家的水壺啊。剛剛我去了馬晉龍乾兒子家,他們家正在殺豬,馬晉龍的兒媳婦見了我,就把燒完了開水的水壺遞給我,說是借了好些年沒有還,底都補了好多次了。我自己不曾記得借過水壺給她呀。可是既然她這麼說,我就把水壺提回來咯。」
  「她不是新來的媳婦嗎?怎麼知道好多年前借過你家的水壺呢?」爺爺詫異道。
  「你問我,叫我又問誰去?」酒鬼攤開雙手道。
  爺爺見他沒有帶兒子回來,問道:「你兒子呢?」
  酒鬼道:「醫生說我兒子的傷口不一般,既不像人咬的也不像是狗咬的,要再檢查檢查才能確定用什麼藥。」
  爺爺打了個冷戰。我也心裡咯登一下。
  「馬晉龍呢?他到哪裡去了?」酒鬼問爺爺道。
  爺爺說:「他到別處去找你弟弟了。我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問的人都問了,就是沒有看見你弟弟的蹤影。」
  酒鬼跺腳道:「灣橋村就這屁大的地方,怎麼會找不到呢?難道他上天了不成?」
第028節 今天晚上結婚
  爺爺寬慰他道:「你就放心吧。這樣的雨天,他想跑也跑不了多遠的。說不定馬晉龍現在就帶著你弟弟正在回來的路上呢。別急。」
  酒鬼歎口氣,「但願能找到他吧。雖說我為他沒少在鄰里鄉親中間丟臉,但是畢竟是我兄弟啊,血肉相連的親兄弟啊。」
  爺爺點頭道:「我曉得。你急也沒有用。」爺爺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對了,你說馬中楚家裡殺豬了,他們一沒紅事二沒白事,殺豬幹什麼啊?」
  酒鬼嘴角拉出一個冷笑,道:「他那個女人急性子呢。」
  「什麼意思?」爺爺沒有聽明白,皺起眉頭問道。
  「他們準備今天晚上結婚!」酒鬼說。
  「結婚?」
  「嗯。」
  「今天晚上?」
  「對。」
  「幹嘛非得今天晚上結婚?」爺爺問道。
  「誰知道呢?」酒鬼不耐煩的答道。他伸長了脖子朝雨簾中望,期待看見馬晉龍和他弟弟的影子出現。
  「難道那個女人知道馬晉龍請我來就是為了阻撓她跟馬中楚結婚?」爺爺這麼想是有道理的。因為到現在,爺爺還沒有見到馬中楚一面。只有那個「妖精」來馬晉龍家借水壺的時候看到了剛剛到達的爺爺和我。她看到爺爺的時候有些驚恐,難道她看到爺爺的第一眼就知道兩個陌生人來的目的了?
  酒鬼捏著下巴道:「我估計呀,她既然知道這個借了十幾年的水壺是我家的,也就不難知道您來這裡的目的了。總之,這個女人詭異的很。」
《剝皮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