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駱麗麗走到馬中楚面前,輕輕的刮了一下她的新婚丈夫的鼻子,嬌笑道:「你這個豬鼻子怎麼會聞到呢?」
  馬中楚憨厚的笑了笑,道:「我的鼻子對酒啊,蒜啊這些氣味很靈敏的。怎麼會聞不到呢?你說我豬鼻子,我乾哥還說我的鼻子是狗鼻子呢,靈得很!」
  駱麗麗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別提你那個好乾哥了!提起來我就有氣!一看就知道是個色迷迷的狼,我來這裡的第一個晚上就被他攪和得睡不了覺。你別提他,打壞了我的好興致!」駱麗麗一邊說一邊將蠟燭點上,然後熄了燈。一個寬大的影子和一個嬌小的影子立即撲在了牆壁上,隨著燭火一晃一晃。
  馬中楚尷尬道:「不怪他。當時我也親眼看見了你的床邊還有一個陌生人……」
  駱麗麗立即打斷他:「你還讓不讓我過好這個婚禮了?」她用力將兩碗米酒往桌上一磕。香醇的米酒從碗裡濺出來,順著碗沿流到桌上,又順著桌子的腳流到地上。
  馬中楚的目光順著流出的米酒,看到了地上的鍋碗瓢盆。他抬起頭看了看屋頂,歎了口氣道:「這雨什麼時候能聽一聽啊!」他一陣寒心,接進來這麼漂亮的姑娘,卻沒有一個可以擋風擋雨的房子讓她住。
  她跟著自己從遙遠的地方來,勞累奔波,頭一個晚上卻被乾爹乾哥逼得離家出走。第二天,回到老家的時候發現這個倔強的女人睡在門口,他欣喜得差點蹦起來。馬中楚記得,他曾經跟駱麗麗說過,他的老家在乾爹的房子正對面。他小心翼翼的將女人喊醒。
  女人睜開眼來,看見面前一副愧疚模樣的馬中楚,竟然沒有半點生氣,她拉住了馬中楚粗糙的手,溫柔的問道:「要不,我們住到這個房子裡來吧?」
  在遇到這個女人之前,馬中楚不是沒有想過要接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回來。只要那個女人不嫌棄他窮,懶一點,凶一點,他都可以接受,甚至允許她一天到晚趴在麻將牌桌上,願意為她倒洗腳水。只要女人跟他好好過一輩子,他甚至設想過那個女人有腳臭,有著一邊吃飯一邊摳腳丫的惡習,但是他都默認了。
  而這個女人,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居然毫不責怪他昨晚趕走了她,居然還好生好氣的叫他一起住到更加醜陋更加破舊的老房子裡來。
  他想著想著,不禁眼眶濕潤了。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巴掌,罵自己不是東西。
  女人連忙摀住他的臉,著急道:「你這是幹嘛?我又沒有責怪你!」
  馬中楚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
  馬中楚想著想著,又要流眼淚了。他用那雙砂布一樣粗糙的手擦了擦眼角,從駱麗麗手裡拿過幾支蠟燭,跟她一起將剩下的帶著喜慶的紅蠟燭點燃。
第059節 一個漂亮的結
  紅蠟燭的火焰似乎不太習慣這個潮濕的空間,四處飛濺的雨水讓巍巍顫顫的燭火處於隨時熄滅的危險邊緣。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駱麗麗端起了一碗米酒,送到自己的嘴邊,「嗯,有點甜。」
  馬中楚笑笑,端起另一碗米酒,胳膊如僵硬的樹幹一般不移不動。
  駱麗麗臉上綻放一個迷人的笑容,她將柔軟的樹籐一般的手纏繞在她的新婚丈夫的胳膊上,「我們喝個交杯酒?別人結婚不都是這樣的嗎?雖然我們沒有證婚人,沒有司儀,但是我想……這些儀式還是需要的。你說呢?」
  馬中楚點點頭,緩緩道:「駱麗麗,對不起……」
  「來,喝酒吧!」駱麗麗似乎沒有聽到他的道歉,喝下了一口米酒。
  「嗯。」馬中楚仰脖喝下一大半。
  駱麗麗將手從丈夫的胳膊上抽回,愣了半晌,問道:「這就完了嗎?還有沒有其他的儀式我們忘記了?」
  馬中楚搖搖頭,道:「我沒有結過婚,沒有經驗。」
  駱麗麗聽了他的話,摀住嘴巴笑了起來,身體顫顫的如同巍巍顫顫的燭火。
  「你笑什麼?」馬中楚小心翼翼問道。這時,牆角的蜘蛛在網上動了動前面的兩隻瘦瘦長長的腿。它似乎也學著女人的樣子摀住了嘴巴偷笑,生怕燭火下的兩個人聽見。
  駱麗麗笑道:「這種事情,誰會有經驗?真是笨!」
  馬中楚撓撓頭,憨笑道:「說的也是哦。我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呢?呵呵。」
  「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呢?」駱麗麗眉頭微蹙。
  「是啊,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呢?」馬中楚放下了手中的米酒,捏了捏下巴。
  「你以前沒有看過別人怎麼結婚的嗎?你就沒有記住一些?」駱麗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那個憨實的男人。
  馬中楚眨了眨眼,似乎不太自信的回答道:「看是看過,酒席吃過之後,還有人偷偷留在新娘新郎的窗下偷聽。」
  駱麗麗臉上一陣羞紅:「笨蛋,我不是說那個。我的意思是,進洞房之前我們還要做些什麼。比如說交換戒指呀,咬蘋果呀什麼的。」
  馬中楚低下了頭,「可是……可是沒有戒指,連一個蘋果都沒有……」
  女人發現了他的低落,連忙抓住他的胳膊道:「我不是說要那些東西,我是想,我們可不可以模仿那些儀式來進行一次?畢竟……對於女人來說,婚禮是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一次記憶。我不希望以後回想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婚禮有欠缺……」
  女人附身從地上撿起一根稻草。那是馬中楚辦婚宴之前搬燒火的木柴時從草繩上掉下來的。那根稻草彎彎扭扭,是在束縛木柴的時候累壞了身子。乾癟的稻草上粘附著集聚成珠的雨水。女人一手捏住沒了稻穀的稻穗,另一手順著稻草捋下,將包在外面的稻葉除去,露出金燦燦的稻稈。
  靈活的手指在稻稈上轉了一圈,將金燦燦的稻稈纏繞在手指上,打上一個漂亮的結。
  「嗯。」女人將打好結的稻稈遞給馬中楚。
  馬中楚後來說,他愣愣的看著女人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忘了接過女人手裡的稻稈。
第060節 最珍貴的寶石
  「嗯——」女人再次哼出一聲,將金燦燦的稻稈伸到他的眼前。
  「怎麼了?」馬中楚丈二和尚摸不著後腦勺。
  「拿去,然後戴到我的手指上。像別人的婚禮上給新娘戴戒指那樣。」女人彎了彎嘴角,側著頭對馬中楚道。
  馬中楚遲疑的接過乾癟的稻稈,拿在眼前看了許久。
  「對,這是你要送給我的戒指。你看它的顏色,是不是跟真金很相像?」女人凝神看著稻稈的眼神,讓馬中楚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自從父母離他而去,讓他一個人在這個孤零零的世界上後,他從來沒有流過眼淚。但是面對這個女人,他多起不爭氣的吸起了鼻子。
  女人將嫩白的無名指伸到馬中楚面前。
  馬中楚全神貫注的將那個圓形的稻稈套進女人的手指,輕輕的將稻稈推到手指的第三個指節上。
  女人縮回手,細細打量手指上的稻稈,彷彿欣賞著世上最珍貴的寶石。
  馬中楚聲音有些哽咽道:「我以後掙了錢給你買個貨真價實的戒指。這個假戒指你先保留著,等我拿真戒指跟你交換。」
《剝皮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