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馬中楚輕輕捻住女人的無名指,柔聲問道:「那麼,是什麼使你決定嫁給我呢?我連一個真的戒指都不能給你。」
女人俏皮的瞟了馬中楚一眼,眨眨眼問道:「如果……如果我說是為了你這一身皮子,你會相信麼?」
馬中楚打了個寒戰,「為了我的皮子?」
女人轉過身去,怒道:「哼,原來你不肯。」
馬中楚後退了兩步,冷聲問道:「原來你……你真的像乾爹乾哥說的那樣……」
女人轉回身來,嬉笑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一陣風從房頂掠過,房頂的瓦片叮叮噹噹響了一陣,像是一隻肥大的老鼠從魚鱗一樣的瓦片上跑過。
馬中楚抬頭看了看頭頂,幽幽道:「我不只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的乾爹和乾哥。他們一向來都很維護我的。我以前從來沒有違背過乾爹的意思。今天晚上的宴席他們都沒有來,肯定是還生我的氣呢。」歎了一口氣,他又說:「本來應該由乾爹來做證婚人,由乾哥來做證婚人的,不知道現在他們在幹什麼呢。」
女人扶著桌子坐下,細聲道:「也許他們現在正在詛咒我……」
馬中楚在女人面前蹲下,拉住女人的雙手央求道:「我們已經結婚了,他們再怎麼阻礙都沒有用了。明天我們一起去向他們道個歉,好嗎?」
女人小嘴一翹:「不!憑什麼我得跟他們道歉?我又沒有做錯什麼!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會去的。我就真不懂了,他們為什麼非得在我們倆之間作梗?」
第061節 新娘的身體
馬中楚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女人低頭撫弄無名指上的稻稈「戒指」,語氣軟了下來,「我知道你跟你乾爹乾哥的感情好,只要你答應以後好好對我,那我……就跟你向他們道歉吧……」說完,女人極不舒服似的扭動身子。
馬中楚立即轉悲為喜,激動的抓住女人的手道:「好好好!就算你不提出來,我也會對你好的!」
女人勉強笑了笑,挽住她的新婚丈夫的手,嬌聲道:「那麼,我們去睡覺吧?」
馬中楚欣喜非常,突然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猛的攔腰抱住女人,用力一甩,將女人嬌柔的身子扛在了肩上。女人「哎喲」叫喚了一聲,隨即懶懶的伏在馬中楚的肩頭,任由他扛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破舊的新房……
有人說,下雨其實是天與地的一次交合。電閃雷鳴則是天與地交合之時的動作與聲音。正是這種交合,使得大地之上的萬物生長,使得人世之間鳥語花香。
……
這是一條非常難以進入的通道,通道口邊的芳草被雨水淋得濕滑濕滑,通道周壁也是濕漉漉的。但是這些困難都阻止不了他的進入。
因為,通道底端有著無比曖昧的誘惑等著他的抵達,等著他的慾望,等著他去發洩。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令人戰慄的神秘之地,同時,這是他發洩日常生活中剩下來的力量的途徑。
大雨將所有的人困在屋裡,往日做農活的力量漸漸在體內聚集,再聚集……
當力量聚集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必須發洩出來。就像天與地的交合一樣,當天空的小雨滴凝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雨水就從天而降。
對於他來說,此時才是一天的開始,而黎明的第一道光線則是一天的結束。從開始的興奮到結束的疲軟,他體會著這人生中最大的樂趣。只有在這個過程中,他才能忘記所有的煩惱,拋卻所有的沉悶。
但是,當面對那條濕漉漉的通道時,他有著一絲猶豫,有著一絲害怕。他想起了酒鬼的弟弟,那個醜陋而猥褻的傢伙。他不知道酒鬼現在找到他的弟弟沒有,是不是真的被剝了皮,是不是被揎了稻草。他想,如果那張皮還有知覺的話,應該被乾枯而粗糙的稻草撐得難受。如果他被剝了皮,那麼他的肉身又在哪裡呢?他還在這個帶著霉味的雨中垂死掙扎嗎?如果他再碰上駱麗麗,是駱麗麗嚇得尖叫呢,還是他嚇得轉身就逃?
這些千奇百怪的想法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了許久,像一群糾纏不捨的蒼蠅在耳邊嗡嗡聒噪。
他猜想,他的乾弟馬中楚此刻應該正在跟那個女人快活。今天是他們的大喜日子,作為乾哥的他本應該到堂祝賀,但是,那個新娘的臉,那具新娘的身體,他都再熟悉不過了……
第062節 一本老皇歷
對於我來說,第二天的早晨與第一天沒有任何兩樣,仍舊從迷迷糊糊中醒來,仍舊聽見雷鳴聲,仍舊聽見鳥叫聲。甚至爺爺手裡仍舊捧著一本老皇歷在看。如果把爺爺比作科學家的話,那麼他手裡的老皇歷便是他的運算公式。也許這個比喻不恰當,但是非常貼切實際。
但是對於灣橋村的馬晉龍來說,這個早晨便是他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從今天早晨起,那個詭異的女人不再是外來的陌生人,而是雖然不願接納但是木已成舟的親人了。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發現屋裡只有他一個人!乾兒子搬去了老家自不用說,可是馬傳香也不見了!雖然他知道馬傳香每次回來得都非常晚,但是早晨卻要他千呼萬喚才能瞇著眼起床,在他的催促下刷牙洗臉吃飯,然後又躺回床睡回籠覺。
當喝叫了幾聲沒有回音,闖進馬傳香的房間時,他發現馬傳香的床鋪整潔,疊成四四方方的被子未曾散開,鋪得平平整整的墊被沒有皺褶。
這並不表示馬傳香早早起床出去了,因為鋪床疊被從來都是馬晉龍的活兒,馬傳香恁是將床鋪弄成了豬窩也不會動半個指頭去整理的。
兒子昨晚沒有回來!馬晉龍頓時一驚,身子涼了半截。
雖然兒子幾乎從來沒有借住別人家的習慣,但是也不至於嚇成那樣。可是,一陣不詳的預感襲擊了他,讓他頓時覺得腳下發軟,額頭冒出冷汗。
他打擺子似的走到門前,朝對面的乾兒子家望了一眼。在灰濛濛的雨簾中,那座破舊的房子如癩蛤蟆一樣蹲伏在那裡,咧開了嘴似乎正在嘲笑這個失魂落魄的老頭。門頭的大紅囍字他是看不見的,透著喜氣的龍鳳呈祥的窗紙他更是看不到。但是他隱隱感覺到一股冥隱之氣在那只癩蛤蟆的上方蒸騰。看得他胸口中堵得慌。
他心神不寧,飯也吃不下一粒,茶也喝不下一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渾身發冷似的打顫,彷彿滅頂之災已經降臨在他的頭上。
正當他坐在飯桌前呆呆的看著漸漸變冷的飯時,乾兒子推門而入,手裡小心翼翼的端著兩個碗。一碗正置,一碗倒蓋,怕下麵碗裡的東西走了熱氣。乾兒子後面跟著他最不願意看見的女人,女人撐著一把大雨傘,將她的新婚丈夫和那兩隻碗罩在傘下,自己的肩頭卻濕了一片,好看的鎖骨便赫然入眼,令腹中空空的馬晉龍忍不住乾嚥一口唾沫。
「乾爹。」馬中楚諂笑著走到近旁,如還債人遇到了討債人一般。
「嗯。」馬晉龍哼了一聲,扭了一下身子,臉仍是垮著。
「這是雞湯麵,趁著還熱,快點吃吧。」馬中楚擺好了面前縱使冷屁股也要將熱臉貼上去的架勢,將倒蓋的碗揭開,黃澄澄的香飄飄的雞湯麵展現在馬晉龍面前。
第063節 弟弟的皮子
馬晉龍瞟了一眼熱氣騰騰的雞湯麵,冷冷道:「你為什麼只煮一碗麵呢?」馬晉龍哼了一聲,將比話語還要冷的目光對準了乾兒子背後的女人,問道:「難道你的女人知道傳香不在家裡了?」
聽了這話,馬中楚渾身打了個冷戰,如置身冰窟,「什麼?您為什麼這麼說?」
馬晉龍收回目光,將雞湯麵推開,道:「你乾哥一夜沒有回來,不知道死在哪裡了!」馬晉龍本來只是故意在這個不聽話的乾兒子面前說說硬話氣話,但話一說出口,不禁眼眶濕潤,幾乎要滴下淚水來。
馬中楚連忙道:「我知道乾哥一向起得晚,所以才叫她少煮一碗。面在鍋裡放久了會爛,所以等乾哥起來了再煮。」
馬晉龍把大手一揮,決絕道:「你拿走吧。我不吃她做的面!」
馬中楚背後的女人一愣,兩眼頓時失去神采,「乾哥……馬傳香不在家裡嗎?外面這麼大的雨,他昨晚沒有回來?」
此時,一陣雷聲突然刺啦啦從天空滾過。屋裡的三人都嚇了一跳。
就在屋裡為之一亮的同時,一個滿身泥濘的人從門外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