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我不以為然想道,哪裡用得著你拚命?如果你能戒酒的話,你兒子就要謝天謝地了。
  跑到赤腳醫生家前的地坪裡時,馬中楚他們幾個急忙迎了出來,想要從酒鬼背上接過他兒子。
  此時酒鬼卻性情大變,像狗甩干身上的水似的一抖,厲聲道:「你們誰也不許碰我兒子!聽清楚沒有?誰也不許!」
  從屋裡迎出來的幾個人都愣住了,傻傻的看著雙眼通紅的酒鬼兀自走進赤腳醫生的屋裡。
  馬晉龍訕訕的跟在酒鬼後面,以長輩勸晚輩的架勢道:「酒號子,你怎麼能這樣呢?這裡的人都是為你好,你知道不?」
  未料酒鬼根本不買馬晉龍的帳,轉過身來瞪著馬晉龍罵道:「為我好?誰為我好?啊?我弟弟,我兒子都成這樣了!是誰下的狠手我還不知道?你給老子滾開!老子不要你們一個個假惺惺的看好戲!我妻子走了之後,誰也沒有把我們三個當人看!特別是你馬晉龍!你就是要看我們家破人亡的好戲!」
  馬晉龍氣得臉成豬肝色,渾身顫抖。一時之間,他竟然想不到辯駁的詞語,手指指著酒鬼的鼻子說不出話來。
  大胖子急忙湊上去,扯開馬晉龍,又假裝勸慰酒鬼道:「你真是的,哪裡能說這樣的話呢?就算是他兒媳做的手腳,你也不能罵做公公的不對嘛。」
  馬中楚瞟了一眼酒鬼的兒子的手,自然知道這跟酒鬼的弟弟沒有多大差別,茫然的看看他乾爹,又看看那個還不太熟悉的大胖子。
  酒鬼將兒子放在他弟弟的身邊,怒目瞪了怯怯的馬中楚一眼,喝道:「這下你相信了吧!你新娘去了我家一趟,我兒子的手就變這樣了!」
第091節 桃花運
  大胖子扯著酒鬼的衣服,帶著幾分自豪感道:「你兒子的手算得了什麼?我這眼珠子還被人挖去過呢!現在我這眼眶裡的不是人眼珠子,是移植的狗眼珠子。」
  很自然,他的話非但不能勸熄酒鬼的怒氣,反而只能火上澆油。酒鬼揮舞著手嚷道:「你們他媽的都是狗眼看人低!我們家人丁單薄,所以馬中楚的新娘子先欺負到我家頭上來了!不過你們別偷著樂,她這是殺雞給猴看呢!你們也得不了多好的下場!我看她就是一個剝皮的鬼!你們都要中她的毒手的,一個都逃不了!」
  罵完後他還不解氣,指著馬中楚道:「你!關鍵是你!她選中你就是因為你又醜又老實!你這種人最容易受這些女鬼的魅惑!你不要因為娶了個這麼漂亮妖艷的女人,就……就瞧不起跑了妻子的我!她每天晚上都會吸走你一部分精氣,把你的精氣吸光!你好自為之吧你!」
  馬中楚反駁道:「她喜歡我是因為……」
  酒鬼不等他把話說完,蠻橫的嚷道:「因為你老實?因為你會感謝她?因為你不會在外面再找第二個?算了吧!誰相信?」
  這時,那個躲在裡屋的赤腳醫生的妻子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是呀,天地下可沒有這麼好走的桃花運,你要小心上當呢。」
  「你相信嗎?」酒鬼問大胖子道。大胖子搖搖頭。
  「你相信嗎?」酒鬼問馬晉龍道。馬晉龍歎口氣。
  「家門,你相信嗎?」酒鬼問爺爺道。爺爺沉默不語。
  「這位兄弟,你相信不相信呢?」酒鬼又問我道。
  我不敢輕易下定論,只好實話實說道:「這個我可不敢發表意見。」即使我有什麼想法,他們也不會關注。不過我心裡在想,如果之前我在屋簷下看到的那個身影就是馬中楚的新娘子的話,那麼她肯定是確定了我們都在赤腳醫生家之後才去對付獨自在家的酒鬼的兒子。而她究竟對酒鬼的兒子做了什麼,只有等赤腳醫生治好了酒鬼的兒子的高燒之後才能知曉。酒鬼的弟弟也是一樣。
  我望了望外面的雨,盼著外出的赤腳醫生早些回來。
  酒鬼對馬中楚不依不饒:「你醒悟吧!盡早將那個女人趕出我們村子!你不要一個人獨享了桃花運,叫我們一村人遭遇滅頂之災!」當一個人憤怒到一定程度時,什麼醜話都能說出來。
  馬中楚後退一步,緩慢而堅定的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氣頭上,說話不經過大腦。但是我告訴你,我是老實,但我不是沒有脾氣的人。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懷疑我的新娘子。」
第五章 天仙厄運
  【女人感覺男人的手蒙著一層滑溜的黏液,像泥鰍一樣從她的手裡溜走,她甚至聽見了「哧溜」的一聲。在那個男人逃離的時候,她還感覺腰部有男人的手的餘溫存在。】
第092節 天仙美女
  四百年前,灣橋村的工部侍郎在皮場廟處死時,當時的審判官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賊子,你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個天仙美女嗎?」
  工部侍郎如何不記得?
  十年前,說遠也遠,說不遠也不遠。說遠,是因為十年前的他還是一介文弱書生,胸無大志。說不遠,是因為審判官說的天仙美女此時就站在他面前,這情景跟十年前他們倆相遇差不多——她還是那樣高傲的站立著,他還是那樣卑微的跪著。
  十年前,那位貌若天仙的女人委身於他時,周圍許多人都不敢相信。民間不乏牛郎織女和田螺姑娘的美麗傳說,但是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在普通人身上,人們便用猜疑多於羨慕的目光注視他們。
  但是當工部侍郎的揎著稻草的人皮在皮場廟示眾時,迷惑了十年的人們終於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可是十年前,這些人怎麼也想不通一個家道中落的頹廢書生會獲得一個天仙妹妹的垂愛。別說別人了,就連這個書生自己也想不通。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把自己當做一個困於陋室的閒人,把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當做狐仙。當然了,當時那些想不通的左鄰右舍親戚朋友們把她當做狐狸精。
  書生的父親曾經在京為官,幹了一番大事業。可是功成名就的時候,書生的父親卻突然掛印回鄉,並且叫兒子莫再對仕途有半點念想,叫他老老實實獨善其身。書生的父親為官時兩袖清風,回鄉自然也沒有積累多少銀兩,加上回鄉後病痛纏身,銀兩日漸不濟。
  書生的父親去世,接著母親去世,兩場葬禮下來,書生孑然一身,能典當的都典當了。不過好在書生五體勤快,煙酒不沾,自己倒勉強能養活自己那張口。雖然他不明白父親為何教他不要走上仕途,但是他安分守己,亦無貪念,抱著父親留下的幾本破書聊以度日。
  就在一個炎熱的夏日,書生正在徒剩四壁的家裡捧書搖頭晃腦默念,忽然一陣涼風乍起,掠過破破爛爛呼啦啦的窗紙,掠過掛著昏黃蚊帳的床,掠過漂著幾根爛茶葉的茶水,像柔軟的蠶絲一般拂掃他睡意綿綿的臉龐。
  他側頭來看,剛好看見一個柔弱如病柳一般的女子推開了門,邁著貓步走了進來。
  當十年後在皮場廟被行刑人將背後的皮膚撕開,他如一隻蝙蝠一樣懸掛起來的時候,那個女子仍然像一株弱柳,邁著貓步朝他走來。在這個時候,他覺得十年真是太短了,短得像昨天似的。
第093節 水印子
  他記得,女子頭次來他家裡時鞋子是濕的。因為他看見女子的身後留下了一串鞋的水印子。在女子與他一番翻雲覆雨之後,那些水印子還在。由於天氣炎熱,水印子比先前縮小了,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狐狸在雪地裡留下的腳印。
  於是,別人說女子是狐狸精的時候,他並不反駁。不過在他心裡沒有狐狸精,只有狐仙,並且是善解人意的狐仙。
  在感覺到行刑人的快刀點破了後頸脖的皮膚,並且那冰涼的刀刃向下拉長了尖銳的疼痛時,他還在想當初那個女子來的時候怎麼會有一串鞋水印子。乍長乍短的陽光刺著他的眼睛,行刑人的刀子已經劃到了脊骨末端,劇烈的疼痛使他的牙齒磕得崩崩響。他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的女人,忽然發現女人的臉型比以前更尖瘦,眼睛更窄長,果然是一副狐狸模樣。
  行刑人在背後說,大人,如果實在痛得不行,您就叫出聲來,不要忍著。這剝皮不比砍頭利索,是個慢工出細活的事兒呢。
  說完,行刑人對著割開的皮膚撒了點石灰粉。血流得多,他就不好下手將皮肉分開。
  工部侍郎還是不叫喚,兩眼像釘子一樣釘住面前的狐狸相女人,呲牙咧嘴絲絲的吸氣。
  行刑人說了句:「大人你忍著點,盡量少動,我要脫皮子了。」然後行刑人像打開禮包那樣將劃破的皮膚剝開來。
  工部侍郎終於忍耐不住,喉嚨裡一股腥味冒了上來,「噗」的一下吐出血來,濺紅了對面女人的裙子。
  女人立即變了臉色,呀呀的叫喚,責怪她的夫君弄髒了新做的裙子。她連忙抓起一把即將揎到她夫君的皮膚內的稻草,拚命地擦拭裙子上的血跡。
  工部侍郎還記得,十年前他的身子很弱,經常在炎熱的季節流鼻血。就是同一個的女人,她慌亂的幫他掐中指拍涼水止血。女人的手紅了,彷彿是她的手流了血。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女人勸道:「沒什麼,你的血就是天上文曲星的血,沾了會給我帶來福氣呢。」
《剝皮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