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在地平線的那一端,查文斌依稀發現了一片竹林,說遠算不上,說近那也近不了。竹子是正直的象徵,無論風多大,它永遠不會彎腰,若真到了自己無法承受的時候,「啪嗒」一聲爆裂開來,就是死也不會彎曲,所以古代的文人騷客們都對這種植物情有獨鍾:如空廣大,無所不納,有節有氣,大道清虛。
  在航行的路上,查文斌的腦海裡還在不斷地重播著那個畫面,更加讓他無法釋懷的是那一聲「咕呱」。要說有朋友,超子和卓雄、老王和何老、冷怡然和橫肉臉都算得上是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兄弟。那三足蟾呢?那個自己一直喚作夥計的傢伙,那個最後一刻還壓在自己背上的傢伙。
  淚,迷住了眼睛,是對朋友的思念,是對它的回憶。
  「文斌,怎麼了?」與他面對而坐著的老王發現了他的異樣,問道。
  查文斌是什麼人?是道士,更加是一個男人,他被老王一下子重新拉回了現實,匆忙地用袖子擦了下眼睛,擠出一絲笑容道:「沒怎麼,可能風太大了,有沙子吹進去了。」
  風?老王探出船艙來,哪有多大的風?再說了,這地方乾淨得就像是塊處女地,更別提有灰塵了。老王心想莫不是文斌又想起了什麼傷心事,或許是他的女兒還是兒子吧,要不要安慰他一下?
  等他再次躺下來的時候,查文斌正面無表情地盯著手上的一件東西看著,還時不時地用手觸摸著。
  那件東西便是太陽輪!
  查文斌用指尖觸摸著它,這是從那兒帶回來的,本不想留著,可老王偏偏又把它給送了回來。怎麼瞧,它都是一塊青銅疙瘩,查文斌不懂考古更加不懂藝術。對於他而言這還沒有一塊破木頭好使,那玩意還能生火取暖呢,而它就這樣一直冷冰冰地躺著。如今想念起那個夥計了,他便又拿了出來,算是睹物思蟾吧。
  冰冷而堅硬的質感,古樸而有韻味的花紋,簡潔卻又相當複雜的線條,查文斌把它捏在手中靠在皮划艇那富有彈性的船舷上閉上了眼睛,不知從何時起,他又開始習慣了這種一個人的世界,沒有他們,只有自己。
  他把太陽輪拿在手中,仔細觀察了起來,一番比畫過後索性又拿出筆和紙來。老王看著他一聲不吭地拿著那玩意在比畫,便也來了興趣,湊過頭去瞧他忙些什麼。
  這太陽輪老王倒是不陌生,從查文斌那拿來之後便被他送到了組織上,在這個擁有現今最為發達的科技和彙集了各行業頂級精英的地方,他們甚至無法判斷出這塊器物的準確年齡,就更別說來歷了。原本組織上是打算把這個東西保留下來慢慢研究的,畢竟是青銅器物,在我們國家,只要地下挖出來的青銅器無一例外都是國寶級古董,就更別提是在這樣神秘的地方又經歷了這樣神秘的事後帶出來的唯一東西。
  當組織上花費了重金特地為它打造了一個陳列盒之後,那個人來了,他趕走了所有的人與這塊青銅太陽輪獨處了一個晚上之後對這個組織的最高領導人說道:「這東西,從哪裡來的就還到哪裡去。」
  組織叫來了老王,老王說那個地方已經塌了,還不回去了。那個人便又說道:「那是誰帶出來的,就重新還給他。」
  老王不敢多言,從保衛的手上接過這塊青銅疙瘩帶了出來。那個人的話沒有人敢違背,即使是這兒最大的領導也不敢。沒有人知道那個人的來歷和背景,只是還在老王是個年輕學生娃,第一次來到這座大山裡的建築之後,那個人的房間便成了規矩裡最為重要的一條:禁地裡的禁地!
  那個人是禁止被議論的,這是禁忌。
  私下裡,他們也曾討論過,有的人說那個人是個癟嘴老太太,也有人說那個人是個謝了頂的中年男人,但是誰都沒有見過那個人,誰也沒有進過那個房間。
  老王聽隊上當年帶他的老師父說,在他年輕的時候,還在為另外一個王朝干差事,那個人便存在了。
  那一年老王才20歲,而那個人……老王他們不敢想像,那個人或許是一個人,又或許根本只是一個代號,類似於其中一個極為特殊的部門。不過在這裡混,知道的東西越少反而越好。
  干他們這一行的,只為管事的人賣命,誰家皇帝不想長壽,誰家帝王又不想要風水寶地,誰家掌權者不想坐擁真正的天下財富!
  人民幣?美金?金條?算了吧,用老王他們的話說,那所屋子裡隨便哪個角落翻出來的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就夠人民銀行印上一個星期了。真當我們上下五千年創造的財富就這樣蒸發了啊?沒呢,都被歷朝歷代的大爺們帶進了另外一個世界裡,再怎麼帶你終究不能上月亮,也不能上太陽吧,就散落在我們綿延萬里的荒漠裡、大山裡、江海湖泊裡,甚至是你家的菜園地裡。
  如今,這件器物重新回到了查文斌手裡,見查文斌半天也不說句話,老王便想調節下氣氛,也順便跟他聊聊天,這幾日裡也多虧了文斌,這個看似風景如畫的地方卻是步步殺機。若不是文斌一次次地出手,他們早就死上好多次了。
  「文斌啊,這銅圈圈看出什麼名堂來了嗎?」
  查文斌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還在沉思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太陽輪。老王見他不做聲,倒還有了幾分尷尬,只好再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啊?」查文斌終於聽見了,「你說什麼?」
  老王這張老臉是徹底敗給他了:「我是想說,銅圈圈有什麼新發現了沒?看你一直盯著看。」
  查文斌也是第一次在大白天看這太陽輪,以前在蘄封山裡,那是暗無天日的鬼地方,過的都是地下老鼠的日子。出來之後先是給了老王,老王還給自己之後就一直丟在這包裡還真沒仔細看過。
  「沒什麼名堂。」查文斌把手中的太陽輪顛來倒去的,像是在表述著自己僅僅是無聊了而已,也就是這麼一個無心之舉,卻讓一直在跟古玩打交道、最擅長發現細節的老王瞅到了一個以前從未發現過的情況。
  可能是查文斌為了顯示自己就是無聊,並不是懷念那只蛤蟆,手拿著太陽輪不停地上下輕微晃動著,這種晃動是沒有節奏的,完全是隨心所欲。老王看得出來查文斌是故作輕鬆,原本也沒打算去戳穿。既然別人有心事不願意說,自己也不好去主動張口,便準備也閉目養會兒神,這裡睡覺實在是太舒服了。
  「嘩!」一道明亮而刺眼的光一閃而逝,很刺眼。有多刺眼呢?看過電焊工用焊槍焊接時發出的那種亮光嗎?比那個還要亮,但時間確實極其短暫,甚至連查文斌都沒有覺察到,但是老王看到了。
  「亮了,我看見它亮了!」老王叫道。
  查文斌一臉茫然地看著興奮的老王不解地道:「什麼亮了?」
  老王激動地指著查文斌手中的太陽輪叫道:「它亮了!太陽輪!」
  查文斌低頭一看,這不在自己手上嗎?跟之前沒區別啊。瞅著老王那興奮勁,查文斌又正面反面地看了一會兒,暗淡無光的青銅哪裡亮了?
  「是你眼睛花了吧,這玩意怎麼可能會亮,又沒燈泡。」
  不可能,絕對不是自己眼花了,老王可以肯定,因為剛才那一抹亮實在太扎眼了,比鑽石還要耀眼。
  「真的亮了,就剛才在你手上的時候。」老王不甘心地說道。
  查文斌索性把太陽輪給了老王,說道:「不信你拿去看。」
  老王在手中比畫了半天,確實沒動靜,他也只好再次還了過去,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睡意全無,腦子中全是剛才那一抹亮。
第162章 反光
  查文斌接過這青銅疙瘩,準備塞回包裡去,就在他打開包袱的口子把青銅輪往裡面送的時候,突然一個極其明亮的點猛地閃起,那亮度果真堪比鑽石。
  可這亮光確實是一閃而逝,接下來又恢復了它本來平淡無奇的模樣,查文斌的腦海裡甚至想起了一個詞彙:流星。
  「咦?」嘀咕了一聲後,他左看看右瞧瞧,沒什麼特別的啊,可是自己那會兒確實看見了,老王也說它亮了。
  「老王,真的亮了。我看見了。」查文斌說道。
  老王一聽,這眼皮子立馬就彈開了,移到查文斌的身邊叫道:「哪裡亮了?在哪裡?」
  看來這東西發光是有節奏的,並不是時時刻刻亮著的,查文斌摸著腦袋說道:「現在又沒了,像流星一般一閃而過,白色的光。真是蹊蹺了,之前怎麼沒發現呢?」
  接下來,兩人索性就把那東西擱在腿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從前兩次發光的間隔時間來看也不過就一根煙的工夫,他們很期待下一次的來臨。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想要得到的時候永遠不會得到,不經意間反而就會出現。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們兩人連眨眼都是輪換來的,生怕錯過了。
  事實卻是很殘酷的,查文斌都覺得眼睛酸得不行了:「行了,我們兩個也別再看了,再看也不過是塊銅片片,該亮的時候還是會亮的,以後再說吧。」
  老王還是有些不甘心,對於這塊東西他總是覺得很不簡單:「再等等吧,反正也還沒到地方。」
《最後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