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
後山,查家組墳地,一座新墳顯得特別大,這是一座合葬墓。墓碑前,有一位頭髮凌亂的男子正在燒著紙錢,最近每天他都要來一次,不光是這裡,還有圍起來的那三座。每座墳前他都要呆上半小時,陪他們說說話,給他們燒燒香。
不說話的時候,他就靠在墓碑邊看一本很破舊的線裝書,一個星期過去了,那本書終於被他翻到了最後一頁。
查文斌想了想還是掏出了火折子,先是走到了師傅馬真人的墓前燒了一本書,那是從道袍裡發現的,接著他又走到了那座合葬墓前燒了另外一本。
「有些事,還是讓它永遠埋在土裡吧。」這是他最後跟那座墓碑說的話,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拿起裝貢品的籃子,查文斌吹了個口哨道:「黑子,回家……」
第十卷 幽嶺探秘
第420章 無題
在飄滿經幡的高原上多少個虔誠的朝聖者,他們跪倒在雪山前,轉動著經輪,吟誦著箴言。吉祥的鳥兒,越過長空,召喚著聖潔的靈魂。
一枚蓮心被查文斌小心翼翼的捏在手中,他知道,手裡這東西的份量有多重,五口簡裝棺材被互相累積在一起堆放著,他就靠著這些棺材看著窗外綿延起伏的雪山。
眼角的淚還未來得及滴下就迅速的被風乾,高原上空的冷就和刀子一樣劃過他的臉龐,凌亂的頭髮後面是一張消瘦的臉,深陷的眼窩裡有太多的故事隱藏。
當飛機飛抵營房的時候已經有全副武裝的人員待命,轟鳴的吉普車上坐著幾位表情焦急的男人,他們肩膀上的星星意味著這是軍銜不低的高級軍官。
當查文斌扶著登機梯緩緩而下的時候,有一位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子快步走了上前,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了。
「如何?」
查文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扶住了卓雄推出來的那一截棺材。
當兩人抬著第一口棺材走向不遠處的營房,那人又說了一句:「大山已經醒了。」查文斌這才停下了腳步,頓了頓,也僅僅是停留了幾秒而已。
全然不顧那一票高級軍官和黑衣人焦急的神情,他也不准任何人動那幾口棺材,只是和卓雄一起一次又一次往返。五口棺材被整齊的停放在了帳篷營房裡,長條的板凳架著這些棺材,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沒有三天,棺材是不能碰到土地的。
兩人就把這兒當做了靈堂,他跪著朝著五口棺材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卓雄也跟著照做了。這個頭,他們必須得磕,因為這是五個人用命換來的一切,沒有他們血的犧牲,誰也走不出那座伏地冥宮。
「我有幾個要求。」他知道自己那個黑衣人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後。
「請說,能力範圍之內的,照辦。」
「第一,這五個人我要你幫我運回老家;第二,東西的確拿到了,但是管不管用,我得先在超子身上試;第三,拿走東西後從此我不想跟你們再有任何瓜葛。」
「前兩條好辦,第三條取決於第二條的結果。」
「無論是什麼結果。」查文斌站起身來指著眼前的那些棺材道:「在你們眼中,他們只是棋子,是隨時可以被拿來犧牲的。我,同樣也是一個小卒,但是南龍龍脈的位置只有我知道。」
黑衣人冷笑道:「你拿這個來威脅?龍脈,哈哈!」
「聽起來是很虛無縹緲對吧?風水不僅可以殺人,也還可以斷送江山,信或者不信皆有人來選擇,就和你們選擇相信我手中的這個一樣。」攤開掌心,他的手中是一枚晶瑩剔透的蓮心。
「好!」
病房裡,睡熟的超子比之前還略微胖了一點,久未見光的他嘴唇都是粉白色。一支注射用的針筒被小心翼翼的扎入了蓮心,破殼的那一瞬間,整個病房裡都瀰漫著一股蓮花的清香。
順著針頭,提取出來的液體對著超子的嘴角:一滴、兩滴、三滴,他的嘴唇微微抽動了一下……有很多東西是無法被複製的,即使你拿到了真品。由天地間最聖潔的靈氣孕育出來的蓮花才有可能喚醒沉睡的人心,聖蓮淨水就和那些成列在歷史博物館裡的孤品一樣,天下唯此一件。
它不是超子今天弄回來的那件三角青銅鼎,這個只是一件完美的當代藝術複製品。
超子在省城一直有一家古玩店,好久沒有去店裡的他都快要被這個江湖遺忘了,從西藏回來後,他只覺得自己神清氣爽,渾身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家裡呆了沒多久他就拖著卓雄去了省城一趟。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古玩收藏市場突然就開始大熱了起來,這條街上幾位手裡有貨的老闆都被掃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或者根本就是贗品。
在資本利潤面前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嘛,他們就敢冒上絞刑架的危險。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在這個經濟情勢一片大好的2000年,一件元代青花瓷只要倒一倒手那就是一台進口小汽車賺進了袋裡。
這些在超子看來那都是不錯的東西而已,僅僅是東西。在他眼裡,唐以前的可以被稱為是上品,再往前的秦漢時期那就是極品,特別是玉器,可謂是登峰造極,尤其是以金縷玉衣為代表。要說再往前的春秋戰國時代,那基本就是國寶了,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貴族橫行的年代,造就了一大批精品中的精品。但是干他們這一行的都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神器的存在,那便是商周時代。
唐宋以後的東西在市場上流通的偶爾還能見到一兩件,明清的是主流,要說誰手上出現了漢以前的玩意,那基本就是土夫子的傑作,誰家寶貝能從上至下傳了二千年還不弄丟?
超子所在的那條街原來是南宋臨安府的黃道,也就是御街,是皇帝老兒出行的地方。這地方有一片花鳥市場,影藏花鳥市場後面的一條小破街便是當地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場,現在這裡已經被改建成了吳山通寶城。
超子的店舖也在那兒,他才回來就先後有幾個老闆過來登門拜訪,看樣子,那些人是等他好久了。做這個行當的,關門一兩年不開張的很正常,因為好的東西都得自己去收。遠到邊陲疆界,近到鄉下田頭,只要能淘到真貨。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說的就是這個行業。
超子因為眼睛獨到,又有經驗,加上他老爹是圈內的泰山北斗,所以手裡的確也有一批好東西,但他有一個規矩,就是從來不碰來路不明的東西。而且因為過去幹過考古,中國的古墓基本是十室九空,所以他非常憎恨盜墓賊。
幾個老闆都是問他來問貨的,說是最近省城來了一個香港人,出手非常闊綽,這條街上但凡像樣一點的東西都被他買光了,而且最近還聯繫了一批當地的土耗子們問他們大肆收購冥器。
浙江自古就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從新時期時代的良渚玉文化到春秋的吳越文明,這裡的貴族墓葬群之多,出土的藏品之精美,唯有黃河流域可以媲美。這半年來,省內的古墓大肆被盜,而收購者就是那個港商。
超子聽完氣不過,他的店裡有一件東西是從廢品收購站裡淘來的,那是一具三足的青銅鼎。他得到那東西的時候只剩下兩個腳,上半部分也已經缺失,用了幾包煙錢就給拉了回來。原來省城博物館裡有個文物修復專家,專攻青銅器,是何老的得意門生之一,超子就把這件東西拉到他那兒讓他給修復了。根據剩下的那兩隻腳和鼎的底部判斷,此物的實際年代應該是在戰國,甚至還要靠前,從缺失的體型來看,這東西當時至少也是個王侯級別的人用的,因為鼎是所有青銅器中最能代表至高無上權力的器物,中國最早一統天下的權力的觀念就與鼎的誕生有直接關係。
如果說現存的每一件青銅器都是國寶,那麼青銅器中的王便是鼎了。古董這玩意,不僅比的是年代、材質和造型,更加珍貴的是其背後的歷史,這件殘缺了三分之二的青銅器被修復後一直放在店裡充當門面用,而經手修復的人在做舊方面的功底算得上是國內第一人,可以說,不是行家中的行家是根本瞧不出來的。
超子最痛恨的就是盜墓賊,所以他放出風聲說自己手上有個鼎要出手,現在等得就是那個港商上門。如果對方沒瞧出破綻,超子就打算狠敲他一筆,如果敲出來了,那就準備給他來頓黑的,總之不留點教訓給他,是絕不會罷手的。
查文斌對此一無所知,他要知道了,鐵定不准讓超子惹事,才剛醒就打算要攪得不安寧,以他的個性是會將那個渾小子逐出家門的,因為他還有更多的事要做:那兩本被燒掉的線裝書,這裡面的東西實在是讓他太難以接受了……
第421章 交易
和港商準備交易的時間是在兩天後,一尊青銅鼎的份量有七八百斤,別說是個真品,就算是贗品,這東西敢接手的人在整條道上數不出五個人。可以說,大件青銅器在古玩界基本是屬於有價無市的,這東西往大了說那是頂級國寶,往小了說那是掉腦袋的活計。
超子這東西其實也算是文物,但是青銅器最貴重的是看裡頭的銘文,作為貴族專利,每一尊大型鼎的背後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故事,而記錄這些故事的就是刻在其中的銘文。多一個字,這鼎的價值便能多一倍。超子那同事本來就是何老的得意門生,古漢字的造詣極深,他刻了一串十四字的甲骨文上去,說的是穆王的美人盛姬卒於途中而返葬的事情。
離約定好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交易當然不能是在查家大院,接頭的地點是在小鎮上的一所廢棄幼兒園,那地方之前被租借給了一家木器廠,現在已經停工了。
這些日子查文斌更多的是研究他的道法,對於這幾人的生活並不干涉,所以也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港商如約而至,當超子和卓雄從後備箱裡抬出那個大傢伙的時候,他眼睛都要發綠了。
交易的時間自然是晚上,超子用了幾個大號的花皮塑料袋罩在上面,只露出三條腿。對方來了四五個人,那個港商有約莫五十歲,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和兩位西裝男,大晚上的都帶著墨鏡。
和電影裡的黑幫交貨鏡頭有些相似,超子掀開塑料袋跟對方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港商對著少女點點頭,那姑娘兒便上前去看貨。
超子心想,你弄一個黃毛丫頭來驗貨,害我白瞎了找人弄這麼精緻的贗品,東街鐵匠鋪出來的東西都夠糊弄你的了,他原本還有點緊張的心也隨之放了下來,便對那港商打趣道:「你那兩個手下是不是拉二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