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陳金的話沒說完,平地裡突然起了一陣旋風,刮得四下雪花紛飛,眼前一片模糊不清,一股從內心裡冒起的寒意讓我忍不住顫抖起來。
「哎哎,他娘的。」陳金身子晃了幾下,還好沒有摔倒,穩穩的站住,「我操,差點兒翻了船。」
那股風刮過去,便沒有再刮,飄飄揚揚的雪花依然是撲簌簌的降落著,我說道:「金子,剛才這股風有點兒邪啊。」
「邪?我怎麼就沒覺得,銀樂,你小子是不是害怕了?」陳金端著碗站在我跟前,把臉往我跟前湊了一下。
「呸,我是嚇唬你,我什麼時候怕過?」我強撐起臉面,昂首闊步向前走去。
陳金在後面喊著:「慢點兒,等等我,我這兒還端著大碗呢。」
這一路走下來,我總覺得後背一直是涼嗖嗖的,反正心裡不是個滋味兒,等到了姚京家,他們幾個人都在等著呢,常雲亮還真拎來了三瓶酒。一看到我和陳金滿載而歸,弟兄們高興的歡呼起來,立刻圍上來幫忙拾掇。爐子上一架鍋,添水放鹽,切了一棵大白菜,干辣椒擰碎了撒進去,一大碗肉往裡面一倒,蓋上鍋蓋,不一會兒鍋裡便咕嘟咕嘟響了起來,一陣陣香味兒從鍋蓋縫裡擠了出來,誘得我們幾個年輕人直流口水。
劉賓說:「銀樂,你怎麼還拿了兩支大蠟燭啊?」
「哦對對,你不說我還給忘了呢。」我急忙從旁邊的糧缸上拿起來蠟燭點上,「摟草打兔子,順手就捎上來了,這屋子裡不亮堂點兒麼?」
我拿著蠟燭在旁邊的大桌上滴了幾滴蠟油,然後把蠟燭底按在上面,兩支蠟燭就穩穩的站在了桌子上,屋子裡頓時亮了許多。我滿意的扭過頭看著他們,說:「怎麼樣?夠亮堂吧?我是擔心光線太暗,你們幾個人吃起肉來狗搶熱屎,一不小心塞到鼻子裡,把你們嗆死了可咋辦。」
「扯淡,是怕你自己搶不到吧?哈哈。」常雲亮就在旁邊不滿的說道。
大家說笑了好一會兒,估摸著白菜燉的差不多,肉味兒也該吃透了,便拿了兩塊磚放到了小方桌上,把鍋從爐子上端下來放到磚上面。姚京擺好酒杯,常雲亮開了酒瓶,一一滿上,大傢伙便開始吃喝起來。
「要我說,還是人家銀樂有主意,咱怎麼就沒想到,這多好的肉啊,香!」陳金嘴裡嚼著肉,含糊不清的嘟噥著。
「那是那是……」幾個人隨著附和。
「來來,喝酒!我可跟你們說,這肉吃了,回頭誰也不能把我給賣了啊!那幾個老太太可都是些鐵嘴皮子,讓他們知道還不把俺家房頂給罵塌咯!」我嘴上說著話,手一刻也沒閒著,左手端著酒倒進嘴裡,右手筷子夾塊肉送到嘴裡狠嚼。
大家立即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說出去,自己也都吃了,誰知道那幫老太太知道這事兒後會鬧成什麼樣呢?
白菜燉肉不一會兒就下去一半,酒也喝掉兩瓶半。七八個年輕人酒精上腦,那嘴巴也把持不住,開始瞎咧咧著吹侃起來,小到芝麻蒜皮,大到將來成為富翁、一方霸主……
酒酣耳熱之際,也不知從哪裡刮來一陣陰風,屋裡的溫度驟然間降了不少,我們幾位醉意朦朧的不良少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四下裡瞧瞧,燭光搖動,證明著剛才確實刮了一陣風,屋子裡頓時靜了下來,只有蠟燭燃燒偶爾帶出幾下劈剝聲。
大家都呆住了,喝在嘴裡的酒不敢嚥下去,嚼肉張開的嘴巴不敢合上。
我喝酒喝的最多,起初心裡頭那點兒不安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忍不住罵道:「他娘的,誰把門兒給開了?」
「我沒動地方啊!」
「我也沒動!」
「劉賓,你剛才去廁所回來沒關吧?」姚京怯怯的問道。
「放屁,我根本就沒上廁所。」
幾個人面面相覷,各自臉上只看到驚恐忐忑,心裡更是七上八下。
「吱碌!」一聲響把我們幾個人的眼光引過去,陳金滿臉享受的半瞇著眼睛,端著的酒杯放在嘴邊還沒拿下去,砸吧了幾下嘴唇,開口說道:「燉肉就酒,越喝越有!美啊!」
撲通,姚京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把大家給嚇的蹭的都跳了起來,傻愣愣的盯著他。互相看了幾眼,好像沒發生什麼事兒吧?
「銀樂,你說咱今天吃這肉,不會惹上啥不乾淨的東西吧?」姚京揉著屁股站起來壓著嗓子說道。
我不屑的切了一聲,說道:「瞧你那點兒出息,放心吧,肉是俺偷的,招不上你!」
他們幾個人低頭一想也對,就算惹上什麼東西,那也是我的罪過大,我都不害怕,他們怕什麼?這麼一想,他們也就稍微的有點兒釋懷了。
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又是一陣陰風刮過,三支蠟燭同時撲的一聲響,滅了!屋子裡頓時一片黑暗,只有爐子裡的火苗還在一跳一跳的。
「有鬼啊!」劉賓驚恐的喊叫出來。
陳金破口罵道:「喊個球!嚇死你個狗日的。」
我藉著爐火的光從大桌上摸下來蠟燭在爐子上點著,然後把其他兩支蠟燭也點上了。
他們幾個人也不說話,靜靜的、驚恐的、不安的盯著我和陳金,我們倆在哥兒幾個裡面膽量最大,這半夜三更的,真有什麼事兒,就得指望著我和陳金給大家壯膽了。
我手裡拎著個酒瓶子走到門口把門關上,然後晃悠著身子在哥們兒幾個身邊轉了一圈,嘴裡嘮叨著:「都害怕了?哎我就納悶兒,吃肉時都跟狗搶熱屎似的,刮點兒風進來都嚇成這德行!讓我看看,有沒有人尿褲子啊?」
「對對,我來檢查一下。」陳金故意彎著腰把腦袋低下來裝做仔細檢查是否有尿褲子的。
這時候忽然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屋子裡的燭火似乎感應到了冷風侵入,齊齊的晃動起來,弄的屋子裡的光線陰暗不定。姚京家那破門也真是的,太鬆了,像是軸那兒擦了油一般,稍微有點兒風就能吹開,我埋怨道:「姚京,你們家這門兒是不是修一下,這也太鬆了。」
姚京沒有說話,幾個人直愣愣的看著門開的那條縫,陳金驚訝的說道:「嗨,真他娘的怪了啊,這大冬天的竟然有長蟲。」
我一看可不是麼,一條青蛇竟然從門外探進來半個身子,有拇指粗細,嘴裡還吐著分叉的芯子快速伸縮著,一雙小眼睛在燭火的映射下亮晶晶的。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那蛇頭一動,盯住了我,我後背一陣麻酥酥的涼意。這時屋子裡的蠟燭突然又滅了,陳金罵道:「操,真不如電燈好使。」
俗話說酒壯英雄膽,我剛才被那蛇猛一盯得心裡也發毛,可酒勁兒一衝,火氣上來,罵罵咧咧的說道:「快快,點上蠟,老子今晚要弄個蛇膽對酒,好好補補身子。」
說話間,陳金已經點燃了蠟燭,我邁步朝門口走去,那蛇大概是被我身上散發的殺氣給嚇著了,也可能是覺得我來者不善,身子一扭,竟然退了出去。它這一退,我心裡頭的勁兒更大了,奶奶的,剛才把老子嚇了一跳,還想跑?我順手從門口拎了根擀面杖衝了出去,嘴裡喊著:「陳金,丫趕緊出來幫我堵住,捶死它咱們吃長蟲肉。」
「哎,來了。」陳金拎著小凳子衝了出來。
那蛇在院子裡的積雪上爬的飛快,我揮杖砸了好幾下愣是沒砸中,陳金一凳子砸過去,也沒砸著,那青蛇鑽到豬圈的縫隙裡不見了,只留下院子裡積雪上蛇爬過之後的彎彎繞。
我和陳金在豬圈跟前裡裡外外查看了好一會兒,只有豬圈裡的幾頭豬哼哼著不滿我們打擾了它們睡覺。我們倆只好垂頭喪氣的回了屋兒。
「長蟲呢?」姚京問道。
「跑了。」陳金放下凳子,「可惜了,大冬天的難得遇到條長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