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那條路,就是死——」
「喀」的一聲,絲絲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我看得出,麥義是個老奸巨猾的人。按照慣例,這種人一般都不會太相信女人,甚至包括自己的情人、老婆。而且他表現出來的詭詐變數,絕不是普通人所能看透的。所以,我判斷他在決定一次行動之前,肯定做了無數的後續計劃,將每一步可能出現的紕漏都考慮在內了。
相比之下,絲絲那麼單純的女孩子,應該無法跟他對抗。
「啞彈?哈哈,絲絲,真是不湊巧,竟然是顆啞彈?」麥義大笑,抬手看了看腕表,神色越發得意。
不出我的預料,絲絲的反叛也在麥義預料之中。他是這場好戲的導演,保鏢和絲絲不過是他做戲的龍套演員而已。
「我給過你機會,也真的希望能帶你遠走高飛,但你卻不懂得珍惜,所以——」他的袖口裡滑出一柄短槍,指向絲絲。
我跟關伯成了無人關注的看客,或許在麥義眼裡,所有的醫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能之輩,只知道救死扶傷,不懂得拿刀弄槍。
絲絲後退了一步,絕望地挺起了胸膛:「開槍吧,我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搖尾乞憐了。那種日子,比死更痛苦——」
麥義冷笑著又看了看表,可能是在計算離開這裡的時間,隨即食指一動。
我的飛刀就是那一瞬間射出去的,在他手邊一閃,隨即半空劃出一個美妙的弧形,反射回我身邊,「啪」的一聲釘在牆上,正好供我割開手腕上的膠帶。
只要是正常人,扣動扳機所用的都是食指,麥義也不例外,等他發現自己的右手食指已經從第二骨節斷掉的時候,驚駭地忘記了慘叫,只是傻楞楞地盯著我,猛的狂叫一聲,丟開手槍,向前一撲,去搶桌面上的遙控器。
「嘿——」關伯吐氣開聲,一晃便到了桌前,被綁著的雙拳狠狠地砸下。
「卡嚓」一聲,麥義翻滾著跌倒在地,兩隻小臂的骨骼被砸得粉碎,軟軟地下垂著,同時嘴裡鮮血狂噴。
關伯的鐵砂掌、少林硬氣功、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都不是白練的,同樣一招,曾經擊碎過疊加了十五層的粘土磚。人體骨骼的硬度,只怕不會超過三層磚,這一下,麥義的五臟六腑都被震傷,已經深度致殘了。
第五章 轉世靈童
「你們……你們會受到『紅龍』的詛咒,阿拉伯天空的神靈會把你們……」麥義大口地咯血,最後突然吐出黑血,身子抽搐了幾下,徹底斃命。
關伯在他身上踢了一腳,嘿嘿地冷笑:「詛咒?你不是說,鬼才信那些胡話嗎?這些話,還是留著陰間嚇鬼去吧!」那些普通膠帶怎麼能頂得住他的硬氣功發力一撐,不必說是二十層,就算絲絲把那些膠帶全都纏上,都無濟於事。
絲絲丟下槍,身子仍在不住地顫抖。
我弄掉了手腳上的膠帶,先取過遙控器,清除了上面的所有程序,免得那些不安分的甜瓜們爆炸。
「沈先生,我是被脅迫的,整件事跟我毫無關係,相信我,那張警示信就是我寫的……」絲絲有些語無倫次。
我示意她坐下來,倒了一大杯水給她。
關伯皺著眉,看著滿地屍體:「小哥,要不要立即報警?讓警局那幫廢物過來處理現場?」
絲絲立刻尖叫:「不不,我不想見警察,他們會抓我回去盤問,還會把我交給美國人,送進黑獄裡,一輩子……一輩子就別想出來了!求求你沈先生,不要叫警察……」
我制止關伯:「稍等再說吧,還是先把那些炸彈找出來。這個家你最熟悉,還要我幫忙嗎?」
關伯撓了撓頭髮,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大步走出去,再反手關門。
絲絲仰頭喝完了那杯水,神經質地哆嗦著,牙齒不停地咯咯亂碰。
「絲絲小姐,我沒有惡意,如果不是你早送了那封信過來,或者今晚躺在地上的就是我跟關伯。只要你告訴我曾經發生的一切,等你安全離境之後,我才會向警局報案。半小時內,你一定會在飛往新西蘭的航班上。」
從麥義的西裝口袋裡,我搜到了兩本護照,絲絲的全名是「嚴絲」,而麥義的真名叫做「路德」,都已經取得了新西蘭的合法身份。
絲絲慘白的臉色漸漸得到了緩和:「沈先生,外面車子裡的錢,我一分不要,全獻給你,只求給我一條生路,大恩不敢言謝,下一輩子……」
我打斷她:「你大概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向我表述一切,說清楚就可以離開,否則耽誤了班機,與我無關。」
錢和人,我都不太感興趣,只對麥義這次神秘的行動覺得好奇。
絲絲清了清嗓子,確信我說的不是反話之後,馬上急促地開始敘述:「沈先生,我的身份,是侍奉『紅龍』身邊眾多妻妾的『助理』之一,主要負責緹歌夫人的生活起居、語言翻譯工作,跟戰爭和政治毫不相關。『紅龍』被捕後,我隨夫人輾轉到了意大利,然後在半年之前移居埃及,一直深居簡出。三周之前,麥義來見夫人,帶我們一起飛來港島。夫人的確有了身孕,但我不知道那是誰的孩子,偶爾聽麥義說,那是『紅龍』的後代,而此次的半軍事化行動,名稱就是『保龍計劃』。」
聽到這個非常中國化的行動名稱,我不禁啞然失笑。
或許「紅龍」太相信命運了,以為自己是阿拉伯世界的救星,麥義做為他的追隨者,把「紅龍」的後代當作「龍子龍孫」,與中國古代皇帝家族的叫法不謀而合,簡直是莫大的諷刺。如果給當初制訂「紅龍」刺殺計劃的五角大樓軍事高官聽到了,不知會不會笑破肚皮?
「到了港島,我就再沒見過夫人,卻跟這個外貌與夫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住在一起,直到昨晚她被狙殺為止,我不清楚她的姓名來歷。麥義原來的計劃,是要請你到我們暫居的酒店去,那裡已經佈置了威力巨大的『南斯拉夫甜瓜』炸彈,足以掀掉整個頂樓。後來,你半路下車,他才匆匆忙忙帶我們去咖啡廳。那女人被殺後,我們迅速逃離,在距離五條街的肯德基快餐店裡,麥義說,要把爆炸地點轉移到你家裡。我實在厭倦了這種飄泊流竄的生活,想趁機逃脫,所以偷偷寫信給你,剛才你和老伯被綁,我以為沒機會借重你了,才自己拿槍動手,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敘述到這裡,絲絲舉起右掌,嚴肅但稚嫩地發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千真萬確,如果有一個字欺騙沈先生,甘遭天打雷劈。」
她和麥義都是百分之百的華人,以我的觀察經驗判斷,她沒有說謊。連環殺戮、幾千里奔波,已經讓她心力交瘁地難以為繼,瀕臨崩潰的邊緣。
「這是你知道的全部嗎?」我追問著,迅速在腦海裡勾勒著麥義的所謂「保龍計劃」。
「全部,我知道的都說了。沈先生,我只是一個低級助理,就算被美國的秘密警察抓到嚴刑拷問,也只能供認這麼多,請相信我。」
我站起身,把護照交給她,同時還有麥義錢夾裡的大疊鈔票,足有幾萬港幣。
「絲絲小姐,你可以走了,希望你能找到車子鑰匙。」
她滿臉驚疑地站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一柄明晃晃的本田車鑰匙:「我、我這就可以走了?真的……真的嗎?」
我替她開門,快步走出院子。
天已經濛濛亮,只是這條街上住的都是有錢有閒的人,誰都沒有早起鍛煉的習慣,所以大街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一輛半舊的灰色本田轎車就停在門口左側二十步之外的人行道上,麥義把我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帶人殺進去,輕輕鬆鬆就能搞定一切,其實他至少應該多做些個人調查才對。
絲絲先開了後備廂,指著一個黑色的鱷魚皮手提箱:「沈先生,這個給你,謝謝你幫我擺脫麥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看到逃生的希望後,她逐漸鎮定下來,臉上漸漸有了紅暈,這才有心情去把滿頭的亂髮理順,眼神也不再極度慌亂。
我搖搖頭,替她蓋上後備廂,微笑著後退一步。
絲絲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沈先生,這些錢都是『紅龍』的不義之財,而且是分派到麥義手裡執行『保龍計劃』用的,現在他死了,我甘心情願把錢給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聳聳肩膀:「我不喜歡碰別人的錢,你走吧,八點鐘我會報警,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