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
儘管已經很晚了,但是眾人依舊不在意,要說喝酒這玩意兒,就要找點兒什麼話題來說一說,尋常的男人在一起,無非是討論一些女人的事情,環肥燕瘦樂不思蜀,可是尋常的女人在一起,還是討論一些女人的事情,七嘴八舌閒話傳播。
女人啊,真是酒桌之上經久不衰的話題,可是這一晚,酒桌旁的四人卻沒有聊女人,兩三瓶啤酒下肚以後,也不知道是誰提起來的,他們竟彼此說起了自己的身世。
張是非那時正在走神兒胡思亂想,最近的他這個症狀越來越嚴重了,有時候隨便看到一樣事物他都能想上半天,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等他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就聽到那崔先生對著蔡寒冬說道:「冬子啊,電視台挺好混的吧。」
蔡寒冬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對著崔先生說道:「沒有,就那回事兒唄。」
「怎麼能就那回事兒呢?」易欣星吐沫橫飛的對著他說道:「當記者多風光啊,老實說,是不是你暗訪的時候那些土大款黑老闆什麼的都要給你紅包封口費?」
蔡寒冬搖了搖頭,然後對著易欣星說道:「沒,啊,有。」
你這到底是有沒有有啊!易欣星有點兒哭笑不得的問道。
「有是有,但是不是我的。」蔡寒冬歎了口氣,然後喝了一口酒,並說道:「其實幹我這行的實在是挺憋屈的,水太深,封口費當然有了,不過多半不是我的,我分到的很少,而且……在有了這隻眼睛以後,我連這點小外快也不敢拿了,怕遭報應。」
崔先生望著他,似乎對他這話比較認同,只見那蔡寒冬說道:「說真的,不是因為現在能在某種渠道上給你們打掩護,我早就辭職了。」
「為什麼啊?」張是非問道。
那蔡寒冬歎了口氣,然後回道:「太損陰德,現在的社會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電視台說的東西有幾樣兒是真的?有的時候,有的東西還他嗎不如廣告的成分真實呢。」
崔先生聽他這麼說,便笑了一下,接著他的話茬兒說道:「你這話說的倒是挺對,要說有些新聞,還真就不如正經廠家的廣告呢,倒是有些像是那些在街上賣的壯陽藥一樣,一抹就大,明眼人一看就是假的,可是依舊有人相信。」
「例如全國人民喜迎油價兒上漲?」易欣星聽完崔先生的話後,哈哈大笑道:「一個虛假的新聞,得救活多少個無名的群眾演員啊。」
靠,他們到真挺幽默的,張是非尷尬的笑了笑,但是,這一次,蔡寒冬卻沒有笑,只見他對著三人有些無奈的說道:「說到底啊,這理想和現實間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蔡寒冬似乎有點兒喝高了,他這小酒量本身就不行,但是今晚卻出奇的能喝,崔先生他們都是快酒選手,一瓶啤酒頂多碰三下兒,跟不要錢一樣,幾圈下來,蔡寒冬便有些鬧不住了,只見他兩腮微紅,眼睛兒後面的雙眸滿是血絲,似乎這些天來一直如此,打眼兒一看就跟紅眼病似的。
蔡寒冬的舌頭也跟著發直了,他藉著酒勁兒,就把自己的往事說了出來。
蔡寒冬蔡寒冬,顧名思義,他是冬天出生的,自由就體弱多病,家境不貧不富,學習不好不壞,父母不親密也不打架,從小到大就這樣不溫不火的一路走過,可能很多人都是這樣平凡的吧,蔡寒冬說,可是他卻不想這樣平凡下去。
要說年少時,誰都有過夢想,我的夢想這片作文誰都寫過,只不過,若干年後,當人們再想起這個夢想的時候,大多都會無奈的笑笑,因為這時的人們會發現,原來,夢想這種東西,不管是在兒時還是在長大後,離我們的距離都是一樣的遙遠。
蔡寒冬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記者,他從小就愛看電視,看到那些記者在電視上幫助別人的時候,他就對這種職業充滿了崇拜,雖然他性格有些懦弱,但是骨子裡卻透著一股子的倔強。
定下來的東西,就輕易不會去更改,於是,蔡寒冬便依照這自己心中的信念一直努力著,初中高中大學,終於讓他等來了這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聽他說到這裡,崔先生易欣星不由發出一抹無奈的微笑,易欣星歎道:「真想不到,你竟然能夠堅持下來,這可是很少人能夠做到的,就像我,我小時候的夢想是想當個發明家,但是現實中……靠,我研究的玩意兒正好跟科學唱反調啊!對了,老崔,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崔先生喝了一口酒,然後淡淡的說道:「多了,畫家,詩人,大老闆,國家主席……」
「趕緊打住。」易欣星呸了一口,然後對著那崔先生豎起了鋼鐵中指,並說道:「就沒個正型兒,算了,不問你了,小張,你小時候的夢想呢?」
張是非想了想,自己小的時候還真就沒有啥夢想,唯一的夢想是快點兒長大,因為長大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混吃等死了。
於是他搖了搖頭,對著那易欣星說道:「以前沒有,現在只想救出老李,然後再破解掉我身上的這個詛咒。」
易欣星聽張是非說出此話,便笑了一下,然後轉頭對著那蔡寒冬說道:「我說東子啊,照理說,我們中最幸福的人就是你啊,已經達成了兒時的夢想,怎麼你還不知足?」
蔡寒冬苦笑了一下,然後對著易欣星說道:「那是因為,以前的夢想,沒有絲毫的污垢,那是存在於心中的潔白無瑕,現實與其相比,醜陋不堪。」
蔡寒冬說,當他滿心歡喜的進入了電視台的時候,他無疑是快樂的,畢竟自己可以為自己的夢想而活,特別是那些領導們對他的訓話,小伙子,工作要腳踏實地,切勿心浮氣躁弄虛作假。
可是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事實上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蔡寒冬當記者的目的,就是幫助那些應該幫助的小百姓,可是,他身處的節目幫助的,偏偏都是一些不應該幫助的大老闆。
諸多的禁忌,只為構建和諧社會。
蔡寒冬對著眾人說,當新聞已經失去了可信度的時候,那就跟謠言沒有任何的區別,甚至,連謠言都趕不上,只能稱只為謊言。
他最開始的時候很驚訝,同時也很費解,為什麼要這樣?用謊言來維持的東西,真的能夠牢固麼?那些個上了鏡頭的人,無不笑容滿面,因為這是給大眾看的,可是他們背地裡的傷痛,難道只能在鏡子中孤芳自賞麼?
都市傳說,是一朵奇葩,蔡寒冬歎了口氣,然後對著眾人繼續講到,在這個節目裡,真相的重要性永遠排在收視率後面,那些需要幫助受到了無故驚嚇的人,到最後,無一不被兩個傻B專家貶的是一文不值,蔡寒冬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這些個專家就跟現在網上的一些人一樣,老是以為自己什麼都懂,卻老是要說一些幼稚的問題。」
「專家不都是這德行麼?曹德歡,哈哈,其實老曹的嘴皮子挺溜的,不管好人壞人,他都能說人家是神經病兒,行,是塊兒逗哏的材料兒。」崔先生笑了笑。
「其實那曹德歡哪是什麼專家啊。」蔡寒冬對著崔先生說道:「你一提起相聲我想起來了,這個曹教授以前就是一個赤腳醫生,好像是哪裡鄉下衛生所的,就是幾十年前的政策把他給救了,典型四六不懂投機倒把的主兒,現在弄的風生水起的。」
蔡寒冬苦笑的說到,要說,對他觸動最大的,還是一次採訪。
社會的建設,避免不了拆舊蓋新,可是這樣問題就來了。
在眾多利益的糾纏下,往往老百姓根本得到不了應該得到的東西,哪怕這個東西本身就屬於他,哪怕,這是用他的家換來的。
強拆,也不知道怎麼的,在聽那蔡寒冬說出這兩個字兒的時候,張是非忽然眉頭一皺,他又想起了那條名字叫做皮皮的老狗,不過他轉念一想,皮皮的家不屬於強拆,娘了個腿的,是那老許頭兒的敗家兒女主動賣掉的。
說到了此處,蔡寒冬的眼睛裡面竟又充滿了悲傷,只見他喃喃的說道:「可能,這就是我的報應吧。」
那是一期節目,跟皮皮的那期差不多,都市傳說要專訪一期外地老房子鬧鬼的事件,這是一位住戶打來的,蔡寒冬主動要求前往,就是為了得到第一手資料,可是等到到了那間房子以後,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是被騙了。
那家是一家三口,見蔡寒冬亮明身份以後不由分說就給他跪下了,蔡寒冬當時都愣了,他哪裡見過這種陣勢?於是他慌忙低身將他們攙扶起來,並且對他們說,怎麼了,有話好好說,為什麼要這樣?
原來,那家人正是一戶即將面臨強拆的住戶,這件屋子他們住了很多年,什麼證件都很齊全,但是開發商給他們的拆遷費卻少得可憐,甚至連在這個旁邊的縣城裡買一套面積比這房子小的舊樓都不可能,如果搬走,他們就注定無家可歸。
可是不搬的話,他們就會面對巨大的麻煩,那些人勾結了一些無業人員成天來這裡找事兒,他們的兒子在昨天放學的時候就被一幫人給打了,而且,蔡寒冬發現,他家的窗戶已經沒有了玻璃,原來是一個晚上,來了一群人,給砸的。
這家的戶主,一個挺大歲數的老爺們兒,對著蔡寒冬,竟然哭了,他說道,沒人能幫他,他只能自己幫自己,他想要將這件事給電視台曝光,但是打了幾次電話,當那邊一聽到他家的情況後,竟然無一不拒絕,畢竟這是敏感詞,那個男人擦了擦鼻涕,然後對著蔡寒冬繼續說道,自己被逼的沒有辦法了,因為明天是最後的通牒,那些人會開著鏟車來,如果不搬就強行拆掉他們的家,所以這個男人只好集中生智,給蔡寒冬欄目打電話,說自己家房子鬧鬼。
諷刺的是,這次電視台來人了,就為了這個能當做笑料的,不存在的,最後被當做神經病的『鬼』。
那戶主說道了這裡,便又給那蔡寒冬跪了下來,他對著蔡寒冬說,小老弟,求求你幫幫我吧,幫我錄下來,我要求的不多,只要能夠再買一套房子就行,不逼急了,誰也不願意走這一步啊,我都想好了,如果實在不行,那邊就是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