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爸爸指了指樓頂,說:「早就起來了,現在在樓上。」
鯉伴急忙往樓梯間跑。
爸爸問:「你不先吃點東西嗎?」
鯉伴沒回答就上了樓。
樓上比前幾次他上來的時候都要敞亮。狐仙和師傅正坐在靠牆的桌子旁喝茶。狐仙第一次正面看著鯉伴,毫不避諱。因為他的臉上已經戴了一個木面具。那正是昨晚他看見師傅做好的面具。
在他們的旁邊,有一個秀美的花瓶。那是他送給花瓶女人的。
花瓶裡空空如也。
鯉伴呆呆地看著那個花瓶,忘記了跟狐仙和師傅打招呼。
就在這時候,裡屋傳來了樹枕的聲音。
「鯉伴也上來了嗎?」她親切地問。
「是的。」狐仙回答說。
接著,裡屋傳來了「嗒嗒嗒」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清脆。
鯉伴已經猜到接下來他會看到什麼情形了。可是當他看到樹枕從裡屋走出來的時候,還是著著實實難以置信。
樹枕身姿優雅,步態從容。舉手投足無比自然。跟他昨晚在畫像上看到的,在夢中遇到的女人一模一樣。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的容貌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變化得跟畫像上一樣。
鯉伴心想,或許是擺脫了花瓶的原因,也或許是氣色恢復了的原因,也或許是情緒不一樣的原因,此時的樹枕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樹枕。她原本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花瓶裡的她才不是她該有的樣子。
「怎麼樣?」樹枕眼睛含笑地看著鯉伴。
「根本……不敢相信。」鯉伴說。
樹枕高興地說:「我也不敢相信。」
她原地轉了一圈,像要給鯉伴展示她的新衣服一樣。
不過她確實穿了一身新衣服。
裡屋又一個聲音傳來。
「就是腳步聲聽起來是個破綻。如果這時候回到皇城,很容易被人認出來。」那個聲音說。
鯉伴聽出來了,那是雷家二小姐的聲音。
果不其然,雷家二小姐從裡屋走了出來。她的手指上有許多若有若無的細線。這種細線比鯉伴在水仙樓看到的要細太多,並且越往樹枕那邊延伸,越難看見。
原來樹枕的動作都是雷家二小姐操控出來的。
鯉伴心想,她怎麼也突然到來了?
樹枕笑著說:「你剛剛操控我的木身就如此熟練,這腳步聲算不得瑕疵。你師哥連夜做好木身就送了上來,又催促我派白先生連夜把你請來。你不拒絕,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雷家二小姐說:「我早聽聞師哥是個急性子。」
她說話的時候依然面無表情。若是不明就裡的人看到這場景,必定認為她是對師哥有氣,對樹枕的深夜打擾不滿。
師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睛望著她,腦袋不停地點。
雷家二小姐不理他,卻朝鯉伴微微頷首示意。
「那個……您是昨晚什麼時候來的?」鯉伴問雷家二小姐。
他之所以問這個,是因為想起昨晚的夢。他想,這個夢可能不是夢,而是雷家二小姐的「傑作」。可他又記得昨晚的她並不像木頭那般堅硬。
雷家二小姐說來得匆忙,天色也難分辨,不知道具體時間。
第四章 皇城
樹枕問鯉伴:「你想好了嗎?是跟我們去皇城,還是留在這裡?」
鯉伴說:「去了之後還能回來嗎?」
滿屋子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大家都沉默了。
最後還是狐仙打破了沉默。他站了起來,走到雷家二小姐面前,說:「想當年,你姐姐雷家大小姐入宮之前,也曾這樣問過我。她問我說,我進了宮之後還能回來嗎?我家裡還有父母,還有我心愛的妹妹。我說,能是能,可能就是麻煩一些。」
雷家二小姐冷冷地說:「可是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狐仙歎氣,點點頭,然後轉過頭來,對著鯉伴說:「是啊,皇城是什麼地方?皇宮又是什麼地方?那裡是人間天堂,卻是一片泥潭,可能一腳踩上不該踩的地方,就深陷其中,起不來了。那裡是花花世界,卻是一片森林,隨時隨地有猛獸出現的危險,一旦遭遇,不剮掉身上肉,也會脫掉一層皮,甚至嗚呼哀哉。」
聽狐仙這麼說,鯉伴立即擔心剛剛擺脫花瓶約束的樹枕起來。有自由之身的人尚且害怕那泥潭,害怕那森林,對於沒有自由之身的樹枕來說豈不是更加危險?
原本略微動搖的他,此時內心更加堅決。
「我要去。」他鏗鏘有力地說。
師傅聽了鯉伴的回答,對狐仙說:「白先生,對沒有經歷過皇城爭鬥的少年使用這種恐嚇的方式,是不能嚇退他的。」
狐仙有些激動,一拂袖,帶著怒氣說:「他怎麼沒有經歷過?不過是忘了而已!」
樹枕立即朝狐仙看去,眼睛裡頗有責備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