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廖凱感激的笑了笑,轉頭徵詢我們的意思,我和其他人對視,按照刀疤帶回的消息,這些人都是意識紊亂瘋瘋傻傻,話都說不利索還能問出什麼,不過葉知秋是打算跟著一起去,我不放心她離開我的視線,沒辦法只有點點頭。
廖凱的樣子很高興,客氣的對我們說謝謝,然後轉頭對刀疤說,讓他帶著其他人留守在祠堂,並把一張紙交給刀疤,好像是讓他按照紙上的記載找一處地方,後面的聲音變小,聽不清廖凱和刀疤之間的對話。
第74章 神的詛咒
第二天我們隨同廖凱去山後的苗寨,這裡四面環山,重巒疊嶂,梯田依山順勢直連雲天,苗寨四周竹林青翠,流水潺潺宛如世外桃源。
我們停在一處簡陋的木屋前,開門的人黝黑的臉透著山裡人的憨厚和質樸,廖凱客氣的上去打招呼,拿出象徵廖家土司的木牌。
「這是啥?」中年人茫然的盯著廖凱,臉上並沒有熱情。
廖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從屋裡走出的老婦渾濁的目光落在木牌上,瞬間震驚的拉開門口中年人:「廖老爺是你什麼人?」
這些上了年紀的人都是這樣稱呼廖高古,聽到廖凱說是他爺爺,老婦人佝僂著腰感激涕零的請我們進去,門口的中年人是老婦的兒子,被招呼去端茶倒水,那架勢如同是皇親國戚登門,看老婦人的樣子,就差沒給廖凱跪下去。
山裡人質樸,到如今對土司的敬畏並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怠慢,我們走進屋裡,在天井的木椅上看見一個遲暮的老人,頭偏在肩膀上,一動不動曬著太陽。
我們走到老人的面前,他嘴角還流淌著口水,雙手無力的低垂,空洞的眼睛混沌無光,即便我們站在他面前,老人絲毫反應都沒有。
這就是當年跟隨廖高古進山的人,也是如今唯一一位還活著的人。
「一點心意,當是廖家的補償。」廖凱把一摞錢客氣的放在老婦人手中。
老婦人頓時老淚縱橫,用手背抹著眼角一個勁道謝,我在旁邊看著心裡不是滋味,這他媽也太假仁假義了,當年廖高古可壓根就沒想放這些人活著回來,如今變成這樣也都是因為廖家,如果我是這老人的家人,恐怕早把廖凱打的爬都爬不起來。
看老人的樣子和廖凱對他父親的描述差不多,那無神的目光中依稀還透著驚魂未定的懼怕和恐慌,我深吸一口氣,到底要受到多大的刺激才會變成這樣,四十年前那浩浩蕩蕩去埋寶藏的百多人到底遭遇到了什麼?
「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有沒有好轉過?」廖凱看了木椅上的老人一眼,和氣的問老婦人。
「去的時候還好好的,說是過幾天就回來,誰知道會變成這樣,這都幾十年了,還和當時回來的時候一樣,一到晚上就大呼小叫,必須開著燈否則就把頭往牆上撞。」老婦人抹著眼淚搖頭。「廖家走的時候留了錢給我們,這才能熬到現在,前前後後找了很多人來看過,都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說是衝撞了鬼神,一直就沒清醒過。」
「那個時候我還小,當年發生的事也是後來從家人口中得知,他回來以後有沒有說過什麼?」廖凱仔細的問。
老婦人確定的搖頭,說當年老人回來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四十年時間唯一變化的就是衰老,而且極其害怕黑暗,一到天黑就害怕的要命,嘴裡含糊不清的大聲喊叫,但從來沒有說出過一句完整的話。
「怕黑……」宮爵在我們耳邊小聲說。「說明當時出事的時候應該是在晚上,老人受到驚喜和刺激後什麼也記不起來,唯一還能記住的就是黑夜。」
「難道是遭遇到襲擊?」將軍眉頭一皺說。「那麼大一筆財富,難免有人會鋌而走險。」
「應該不是,如果是遭遇襲擊,應該會發生衝突,不是說過回來的人身上並沒有傷害。」我搖頭說。
老婦人聽到我們的對話也跟著搖頭,她說老人年輕的時候孔武有力而且膽子很大,當時廖家和阿佤族發生衝突,老人上陣殺過人砍過頭。
「絕對不會是人,真要是人他也不會被嚇成這樣,而且如果廖老爺遭遇襲擊的話,他就是拚死也不會後退。」老婦人說到這裡目光裡也透著畏懼。「深山裡多鬼神,廖老爺帶著人擅闖怕是驚動了鬼神。」
我們無言以對,實在想不出到底發生什麼事,才能把老人驚嚇成這個樣子,廖凱後來又問了一些事,都沒得到有用的答覆,廖凱多少有些失望,起身打算離開。
匡當。
我轉身的時候,一樣東西從身上掉落出來,回頭看是一個半指高的青銅圓柱,我從地上拾起來,青銅柱上有不規則的凹陷圓孔,當我把青銅柱豎立起來,看見頂上竟然也有三眼麒麟的圖案。
「這東西你從哪兒搞到的?」宮爵吃驚的問我。
其他人也都疑惑的望向我,但我比他們更震驚,這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我身上,溫儒走過來看了片刻,確定的說,青銅柱和青銅面具是同一時期的古器,兩樣東西上都有三眼麒麟,想必兩者之間是有聯繫的。
廖凱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似乎在等我解釋,我皺著眉頭想了很久,到白巖之前我確定身上不可能有這青銅柱,應該是到白巖之後有人放到我身上。
……
「花山節!」我忽然想起來。「昨天花山節村裡很熱鬧,當時我被人撞倒在地,那個時候我以為是無意的接觸,現在回想,青銅柱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被人放到我身上。」
「為什麼要給你青銅柱?」葉知秋好奇的從我手裡拿過去。「這東西有什麼用?」
我一把奪回來,青銅柱和面具既然有聯繫,那這東西就不簡單,我想不出誰會給我這東西,但至少另有用意,一百多人有去無回,這些青銅器似乎並不是祥和之物,我擔心葉知秋拿在手裡會有危險。
噶薄亞咯易……
就在我們看著青銅柱疑惑不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蒼老驚恐的聲音。
廖凱面色頓時大變,他震驚的看著我們身後,我們轉過頭去吃驚的發現呆傻了四十多年的老人,竟然顫巍巍站了起來,目光渙散恐懼的盯著我手裡的青銅柱,嘴裡一直反覆念叨著那句話。
這句話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廖凱說過他父親臨終前曾短暫的清醒過,說的唯一完整的話便是這一句。
噶薄亞咯易!
如今我們再一次從老人的嘴裡聽到,溫儒說過這是苗族先民祭司的語言,已經消失千年,一個沒有文化的屬民絕對不可能掌握如此艱深的語言。
幾十年沒活動,老人的肌肉已經萎縮,他基本是扶著木椅才站立起來,漸漸我意識到老人是在畏懼我手裡的青銅柱,一個連殺人砍頭都不怕的人居然會對一個小小的青銅柱懼怕成這樣,我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青銅柱上的三眼麒麟圖案清晰可見,頓時反應過來,老人懼怕的並不是青銅柱,而是三眼麒麟!
老人嚮往後退,可腿根本沒力,離開木椅老人跌倒在地,驚恐的望著我手裡青銅柱,緩緩抬起手,蠕動著嘴角喊出斷斷續續的話。
「不要……不要去噶薄亞……咯……易……」
聽老人的話,噶薄亞咯易應該是一個地名,沒想到神志不清呆傻了四十年的老人會突然清醒,老婦人和兒子連忙攙扶住老人,廖凱蹲下身急切的問當年廖高古和那一百多人到底去了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可老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廖凱一眼,目光死死的盯著青銅柱上的三眼麒麟,然後我們聽見老人顫抖和恐懼的聲音。
不……不要去噶薄……亞……咯易……驚擾神……
老人越說越激動,胸口起伏很大,大口的呼吸眼睛也隨之瞪大,抬起的手抖動的厲害,然後老人的聲音突然停止,隨著老人的手低垂,我們聽到最後一句清晰連貫的話。
你們都得死!
老人斷氣的時候眼睛依舊瞪的很大,渙散的瞳孔變成混沌的漆黑,始終畏懼的看著我手裡三眼麒麟的青銅柱,老婦人和兒子痛哭的聲音迴盪在房間,我們噤若寒蟬的相互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