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不,不用了。」田雞遲疑一下,他這個人憨直,心裡和臉上都藏不住事,看他表情似乎是不想別人知道他家的事。
我們到蘇州已經是三天之後,按照花惜雙留給我們紙條上的地址,在城外西郊找到一處大宅,遠遠看去粉牆黛瓦,臨河水閣,典型江南小橋流水人家風格的宅院。
江南名居多舒雅婉約,可我們眼前這座宅院卻莊重肅穆,尚樸去華,氣勢如虹,田雞站在門口先是數了上面門楣,然後走上台階,回頭告訴我們,居然真和葉九卿說的一樣。
我往前走了一步,抬起頭認真的欣賞著這座建築傑作,古色古香但卻依稀可以辨識出年代久遠的門楣,還有就是門口那兩座脖子高高仰起的大石獅子,這座年代久遠的古宅,歷經滄桑和歲月的洗滌,從石獅的光滑程度看,至少已經存在了幾百年。
敲開門說明來意後,被人帶進古宅之中,沿著青磚漫地的路往前走,我們這才吃驚的發現這座宅院有多大,行走在裡面猶如漫步在山水之間。
院內古木參天,環山銜水,亭台樓榭,廊回路轉,我們到的時候剛好是晚上,月色下的古宅翠山碧水、曲徑幽台別有一番洞天。
帶路的人把我們帶到一處亭台前,我抬頭看見上面三個飄逸的大字。
流杯亭。
亭裡坐著一個年紀和葉九卿相仿的男人,手裡端著茶杯漫不經心抬頭,我看見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頗有風霜之色,額上鐫刻的皺紋,兩鬢夾雜著銀絲,眉毛和鬍鬚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澤。
可這人眼睛卻依舊明亮,顧盼之際,極有威勢。
「葉九卿這個老狐狸,人越老膽也越小,他自個不敢來見我,就派你們三個毛頭小子來。」那人冷冷一笑說。「怎麼,他還怕我廢了他雙眼?」
能這樣說葉九卿的除了凌然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不過姑蘇凌家在葉九卿口中推崇有加,本以為凌然應該是意氣風發才對,可眼前亭中的凌然卻是愁眉不展一臉煩憂。
「掌櫃說和與您是故交,多年不見本想敘舊,可掌櫃家中有事不便遠行,便讓晚輩三人代勞,臨走時再三叮囑姑蘇凌家聲名遠播,讓晚輩到此千萬別行差踏錯,如有僭越之處還望您多多包涵。」我嘴上說的客氣,可頭卻仰著,嘴角掛著不羈的笑意。
「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明白,敢情你還想著在我這兒行差踏錯?」凌然瞟我一眼,低沉的聲音從亭子裡傳來。
「不是您不懂,是我家掌櫃一直不懂。」我不卑不亢回答。
「葉九卿通透的很,他有什麼不懂的?」凌然漫不經心的問。
「掌櫃說他年少曾在這裡逗留數月,承蒙您提點讓他受益良多,可終究是少不更事,隱瞞身份觸了您忌諱,他說您當年一氣之下趕他離開蘇州,說是日後若再敢踏入蘇州半步,您便毀他雙眼。」
「這話是我說到,當年是姓葉的居心叵測,我當時沒廢了他已經是仁至義盡,這話到現在依舊有效。」凌然一臉傲氣回答。「難道葉九卿不懂我這話的份量?」
「當然不是,我家掌櫃說您豪爽磊落,而且言出必行,只是晚輩告訴他,您德高望重又豈會為這點小事計較,倘若掌櫃真來蘇州,這事都過了多少年,相信掌櫃和您定能冰釋前嫌。」我從容不迫回答。
「不可能。」凌然斬釘切鐵聲音冰冷。「你不相信就讓葉九卿來試試。」
「掌櫃也是這樣說,說您怕是放不下,我就勸掌櫃,這要真是來蘇州讓您廢了他雙眼,俗話說山不轉水轉,指不定您哪天也得到咱四川去,我家掌櫃在姑蘇凌家出了事,這帳怎麼也得算到您頭上,到那時,您是留手還是留腳,晚輩讓您自個選。」
「你……」凌然猛然站起身,一臉暴怒,還沒開口又被我打斷。
「您上了年紀,四川氣候悶熱,您這身子骨怕是受不了,您要是不能去固然是好,可姑蘇凌家也算是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其他凌家人去也一樣,總之掌櫃打小教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但有仇的話……咱們盜墓的沒那麼多規矩,老子還不上,兒子還,兒子不在孫子還。」
「你……」凌然應該是沒想到我說這樣的話,怒不可歇,剛開口又被我搶白去。
「我這話一說完,掌櫃立馬呵斥教訓我,他說您怎麼會和我們這些盜墓的粗人一般見識,您可是德高望重聲名遠播的高人,自然懂得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讓我千萬別把一身匪氣帶進了凌家這赫赫有名的宅子。」我很自然的淡淡一笑,聲音變得平和客氣。「晚輩不會說話,剛才就說了,有什麼行差踏錯,僭越的地方,您一定得多包涵。」
凌然硬生生被我逼的說不出話,抬起的手指著我許久沒放下去,好半天我才聽見他深吸一口氣。
「葉九卿像你這般大的時候,還沒你這樣強橫,難怪葉九卿會讓你來,看樣子葉九卿是後繼有人,這都幾十年了,還沒誰敢在凌家的地界上威脅我,葉九卿既然告訴過你別行差踏錯,你說這些話就不怕有命進這宅子,沒命出去?」
「我打小跟著掌櫃,簽的是斷當的當票,命都是掌櫃的,他讓我來,生死您看著辦。」我笑的很輕鬆。
「你真不怕死?」凌然向前走了一步,月色下我看見他抽搐的嘴角。
「男兒到死心如鐵!」我不怕凌然,倒不是因為凌然不敢把我怎麼樣,而是他不敢把花惜雙派來的人怎麼樣,所以我有恃無恐。
我的腰挺的更直,對著凌然笑的一點也不做作,他和我對視良久,居然搖頭淡淡一笑。
「葉九卿探了一輩子寶,想必最讓他得意的,應該是你才對,敢在我凌家撒野,你比葉九卿當年還有種,你叫什麼名字?」
「顧朝歌!」
第119章 吟香醉月
姑蘇凌家到底有多厲害我不清楚,不過這處大宅風雨飄搖幾百年都屹立不倒,何況十年浩劫都未讓其有絲毫損傷,可見凌家定有過人之處。
凌然敢廢葉九卿一雙眼睛,他就一定敢要我的命,這一點我自始至終沒有懷疑過,可凌然現在顯現比我們還要焦慮,原因應該就是那個冷艷的讓人感覺生人勿進的花惜雙。
花惜雙應該知會過凌然,葉九卿會來,即便凌然對葉九卿成見再深,估計礙於花惜雙的面子,他也不能把葉九卿怎麼樣,何況如今站在凌然面前的是我們三個晚輩。
他笑的無奈,倒不是因為我的強橫和匪氣,越是這樣我越感覺那個戴著桃花手鏈的女人深不可測。
流杯亭外的石徑上,之前給我們帶路的人急匆匆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個人,月色中看不清那人的臉,不過很快我聽見那人的聲音。
「你腦子進水了,什麼地方不好來,往這裡跑,你當自己是貓啊,九條命也不夠你出去。」
我一愣,宮爵和田雞表情和我一眼,我們都聽出說話的是誰。
「你怎麼來了?!」我猛然回頭看見葉知秋滿頭是汗,氣喘吁吁站在身後。
「是我問你,你們是不是沒事找事,我寧願你們去盜墓,我眼不看心不煩,活膩歪了,跑這兒來。」葉知秋拉著我胳臂就往外面拖。「我爸比你囂張吧,他都不敢來這裡,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我們三人都不知道說什麼,看著面前的葉知秋都茫然的對視,我們雖然是代表葉九卿來見凌然,充其量也不過是受人之托,凌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斷不會為難我們。
可葉知秋是葉九卿的女兒,雖然認識凌然時間不長,但看的出也是言出必行的主,我之前還侃侃而談說什麼父債子償,如今倒好,葉知秋自個送上門。
「我一朋友,沒見過世面,誤闖凌家多有冒犯。」我身旁凌然追問下去,開始的強硬頓時蕩然無存,一邊給凌然賠不是,一邊給宮爵和田雞使眼色,讓他們把葉知秋帶出去。
「起開。」葉知秋甩開田雞的手,瞪了他們兩人一眼。「虧你們還是他朋友,明知不該來的地方也不勸說。」
「該不該來我們心裡有數,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和田雞陪著他,別說姑蘇凌家,就是龍潭虎穴我們也敢闖。」宮爵氣又不順,趾高氣昂看著葉知秋。「我們來是辦事,你來才是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