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藥師信將脈氣緩緩導入花粉體內,花粉只覺脈氣在體內汩汩流動,溫暖和緩,不久胃中便覺暖洋洋的,好似陽光照進了身體之內。又過一會兒,溫暖傳至胸中,好似以溫水沿喉管緩緩衝下,大為舒服。再過半晌,溫暖感漸漸退去,感到腰部一陣酸麻,繼而變成刺痛,兩腰如針刺一般。刺痛感不久又化作鈍痛,整個腰部如灌鉛水,困重難當。
一個時辰過後,花粉腰部困重漸輕,兩腿開始麻木,很快便失去知覺,倒並不覺得如何痛苦。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兩腿漸漸恢復了知覺,卻變得酸痛難忍,花粉忍不住開始晃動身體。藥師信忙又提醒她放鬆身體,觀察那疼痛來去,花粉也只是時而安靜,時而躁動,無法完全忍受。
好容易熬過大半個時辰,花粉兩腿疼痛終於減輕,開始感到兩肋脹痛,待腿部痛感消失,兩肋已如刀割一般,喉間一陣巨苦,直想反胃作嘔。
此時花粉兩肋如受剮刑,口中如以藥浸,當真是呼吸之間比日長。過不多久,花粉終於支撐不住,大叫一聲,一口苦水噴出,吐到藥師信身上。
苦水吐出,花粉口中便不再感到甚苦,兩肋疼痛卻更加劇烈,忍不住開始呻吟起來,眼中亦不斷流出淚來。藥師信聽到花粉呻吟,心中不免暗自疼惜不已。
黃昏過後,藥師信收回脈氣,花粉已然熬受不起,幾乎昏倒在池中,被藥師信拉住,急忙抱回到床上,將五元丸塞入她口中。
經過兩日煎熬,花粉心有餘悸,不知這第三日又當受何苦痛。
次日,藥師信在花粉身後池邊又增設了一面銅鏡,照向花粉後心,對花粉說道:「花粉,今日你不會再受疼痛之苦。」
花粉聞言一喜,心道:「看來痛苦都已熬過去了。」
不料藥師信又道:「不過,只怕今日比前兩日更加難耐。」
花粉立時轉喜為憂,忙問:「如何難耐?」
藥師信道:「你還記得十五那夜在秦山腳下嗎?今日所受只怕比那一夜更加難熬十倍。」
花粉聞言頓時羞紅了臉,低頭不語。心中想起那夜在馬車上,渾身熱癢難忍,一心只想向光波哥哥求歡,完全沒有了羞恥之感,今日若比那晚還要強上十倍,不知自己會變成何等模樣。何況若是與光波翼獨處還好,反正自己早已屬心於他,如今卻是赤身裸體地與藥師信相對坐於池中,被他看見自己的醜態……
花粉不敢再想,也不知自己該不該繼續坐在這池中,可此刻已無法起身離去,當真是左右為難,羞何以堪!
驀地兩手已被藥師信輕輕握住,花粉只得深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面對。
開始的階段一如昨日般令人愉悅舒適,胃、胸、腰、腿、脅,近一個時辰的內在溫潤感令花粉放鬆下來。忽然一絲異樣的快感從心裡悄然生起,這快感初時細如春雨,纏纏綿綿,令人陶醉其中;繼而如小溪,涓涓而流,使人略感煩渴;漸漸又如江河,滔滔不絕,心中苦悶頓生。
慾火愈來愈盛,花粉只覺自己彷彿又回到那秦山月夜,心中瘙癢難忍,不禁又要開口呻吟,勉強憑著一星尚明的神志咬牙忍住。
無奈火勢既起,再無收斂,熊熊烈烈,所過皆焚,花粉心中最後一線清明之光終於黯淡,墮入無際黑海之中,口中不住呻吟,連連嬌呼「哥哥」,不自主地散開盤坐,兩腳蹬伸,雙腿相互摩擦起來,身體亦向後仰倒。
藥師信忙盡力將她上身拉起,自己卻也羞得緊閉雙目,不敢去看花粉那誘人的胴體。
忽然藥師信感到迎面噴來一股熱氣,睜眼看時,一張嬌紅欲滴的嘴唇現在眼前,原來花粉已然坐起,欺身過來想要親吻自己。
藥師信忙抓著花粉的雙手舉到胸前,擋住花粉,並大聲呼喚花粉的名字。
花粉遇阻,嬌吟一聲,將一頭長髮左右甩動,驀地睜開雙眼,極盡魅惑地盯著藥師信,又向藥師信靠了過來。
藥師信並未料到她睜眼,猝然與她眼光相對,霎時腦中一片空白,竟待在那裡,被花粉貼上身來,與他吻在一處。這一吻不打緊,藥師信頓時全身酥軟,如墮雲端,心中一道情關剎那間便堤決洪泛,一時難以自禁,不覺鬆開花粉兩手,想要與她抱在一處。
二人手掌甫離,藥師信登時脈氣走空,脈中為之微微一震,加之先前誦咒之力,藥師信心中有如電光閃過,驀然驚覺,忙推開花粉,重又握住她兩掌,竟自出了一身冷汗。若非自己術精功深,加之有咒力護持,險些便墮入花粉的媚術之中。
花粉剛剛如將死之魚得少許之水,忽又失去,哪裡肯依,長長一聲嬌喝,用力想要擺脫藥師信兩手,其力道之大,遠遠出乎藥師信意料之外,險些便被她掙脫了去。藥師信暗歎這媚術淫毒厲害,竟能令人不惜耗竭全部精力,以求一刻之歡。
花粉掙扎不成,竟「嚶」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泣,一邊呻吟,一邊甩動長髮、扭動身軀,場面煞是淫靡不堪。
藥師信知她此時神志已全然不清,正是毒氣被逼出心脈的緊要時刻,一面用力抓住她兩手催動脈氣,一面大聲喝道:「花粉,你醒醒!我是藥師信,不是光波翼!」喊聲一出,藥師信忽覺心中隱隱有種失落之痛,莫名所以。
花粉正自扭動身軀,喃喃呼叫著「哥哥」,聽到藥師信這驚雷一喝,身體竟立時停頓了一下,旋又恢復了媚態。
藥師信見狀,忙又大聲連喝數聲,心中竟覺一聲比一聲失落。
花粉聞聽藥師信這一連串的呼喝聲,果然平靜了許多,不再拚命掙扎。她便如沉溺茫茫黑海之人,忽然吸到一口空氣,又見到了海面上傳來的一絲光亮。被淫術吞沒的神志,竟被光波翼的名字驚醒了少分,心中隱隱念道:「光波哥哥在羅剎谷等我……等我……」
世人都道那男女之事快樂無比,甚或想盡種種辦法令自己發情生欲,恐怕只有花粉此刻才真正體會到,所謂慾火焚身之苦,真比那煉獄難熬。
花粉心中念頭一起,對光波翼的深情竟化作一股內力,開始極力對抗身體的求歡之欲,體內亦變成了情與欲相爭的戰場。亙古以來,人心中那兩股相依為命的極強之力,如今卻將在此一較高下。
藥師信見花粉時而掙扎欲脫,時而用力握緊自己兩手,蹙眉強忍,知她心中必在極力抗爭慾火,竟而既覺心疼,又感淒涼。然而此念一閃即過,藥師信此時已無暇多思,仍集中精神全力為花粉祛除毒術。
忽然花粉大叫一聲,睜大一雙媚眼,猛地俯身湊近藥師信。藥師信一驚,以為她又要淫慾大作,正待將她制服,卻見她使勁搖了搖頭,又閉上眼睛退了回去,口中似乎仍在喃喃念著「哥哥」。
此時花粉身上涔涔汗出,額上滿是汗珠,身體亦開始變得越來越紅。藥師信心中一喜,大聲叫道:「花粉,堅持住!毒氣就要出來了!」
花粉似乎比前更加苦悶難忍,不時大叫睜眼,想要靠近藥師信,每次又都哭泣著搖頭退回。其眼中魅惑之色卻一次比一次減弱。
好不容易又熬過半個時辰,花粉忽然身體一僵,哇地噴出一口黑血,隨即癱軟在池中,不省人事。
藥師信忙拉住花粉,起身將她抱起,見那黑血如濃墨一般慢慢在池水中瀰漫,好似晨風中一縷黑煙,漸漸散去。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熱熱鬧鬧,藥師谷中也張燈結綵,頗有節日喜氣。
藥師信佇立崖頭,呆望著遠處的雲山霧海,心中一團暗愁卻比那雲霧更濃。這兩日,眼前常常浮現花粉那曼妙的胴體,在水池中扭動、呻吟,唇上那蝕骨銷魂的一吻亦久久未能退去,以至於整日心神不寧,莫非那奇毒已轉入自己體內了嗎?
自從上次在多雲山為花粉療傷之後,藥師信便會常常念起花粉,那感覺好生奇特,生在世上二十幾載,從未有過這般感受。便好像手上的玉指環,雖然不是時時念著她,卻從未將她拋下,舉手投足間,又總會見到她。自己上次再去多雲山,難道當真只為採藥嗎?
回到石室中,藥師信將剛從百里外的歙州城買來的新衣裳擺在花粉床頭,默默凝望花粉那俏麗精緻的臉龐,見她臉上似乎隱隱掛著淚痕。
(按:歙州即今安徽省黃山市徽州古城。)
忽然花粉微微歎息一聲,悠悠醒來,見藥師信正立在床邊看著自己,臉上一紅,勉強笑道:「藥師大哥,我怎會躺在這裡?」
藥師信亦笑了笑,說道:「你已經昏睡了兩整夜了。」
花粉問道:「這是哪裡?藥師大哥不是要為我療毒嗎?」
藥師信訝道:「你不記得了嗎?」
花粉怪道:「記得什麼?」
藥師信道:「前幾日我已為你施術療毒,現下你體內的媚術、媚毒都已祛除乾淨了。怎麼?你絲毫都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