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琴馨蘭點點頭道:「那是當然。」言下竟似有些無奈與失落。
光波翼聽她二人說起母親,不由得眉頭微蹙,目焱在旁說道:「來來來,咱們快坐下吃飯,菜要涼了。」
席間大家話都不多,飯畢,目焱對琴馨蘭說道:「蘭姨,煩請你去將我院中的西廂房收拾乾淨,給翼兒住。」若是山莊中其他事物,目焱並不需要親自過問,琴馨蘭自會將一切打理妥當。只是這西院,乃莊中禁地,目焱只允許琴馨蘭一人出入拾掃。
琴馨蘭道:「知道公子要回來,我已準備了一套新被褥,這就去取來。」
目焱笑著點點頭,琴馨蘭在身邊服侍他十幾年,不但體貼入微,而且總能瞭解他的心思,所做皆合他心意,故而深得目焱信任依賴,漸漸已離不開這位家人般的大管家。
光波翼聽琴馨蘭這話,卻覺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此番來到羅剎谷中,是久游歸家一般,特別是這些不久前還與自己敵對之人,如今竟似自己的家人。這一切均與自己所想差距甚大,一時間令人難以接受。
目焱又對花粉道:「花粉,你帶翼兒到谷中四處轉轉,晚飯前回來。」
花粉自然高興,與光波翼一同向目焱施禮告辭後便步出山莊來。
出門後,光波翼問道:「蘭姨是個怎樣人物?」
花粉道:「蘭姨為人極好,無論對誰都是溫和可親,特別對師父,照顧得無微不至。羅剎谷中人人都說她好。只是她性格有些軟弱,膽子很小,有時被師父錯怪,受了委屈也不分辯,只一個人默默忍受。另外,她還是姐姐的師父,姐姐自幼便跟蘭姨學習琴族的忍術。」
光波翼道:「你姐姐叫什麼名字?我倒想見一見她。」
花粉道:「姐姐叫目思琴,我也不知道她何時回來。不過我卻不希望哥哥見到姐姐。」
「那是為何?」光波翼問道。
花粉道:「姐姐可是秦山之中出名的美人,又善彈琴,歌舞俱佳,哥哥若是見了她,只怕便將我忘在一旁了。」
光波翼苦笑一聲道:「看來我得去找藥師兄一趟。」
花粉問道:「找藥師大哥做什麼?」
光波翼道:「我去問問他,為何不將你體內之毒祛除乾淨?」
花粉這才知道光波翼在揶揄她,當下撒嬌道:「哥哥好壞!不理你了!」故意將小嘴嘟起,扭過頭去。
光波翼微微一笑,忽見花粉停住腳步,站在那裡抹起眼淚來。
光波翼莫名其妙,適才明明是在開玩笑,知道花粉也並未當真生氣,為何她卻忽然哭起來?遂轉身走回花粉身邊,正待詢問,花粉驀地撲進光波翼懷中,嗚嗚大哭,說道:「哥哥,我好怕,我好怕。」
光波翼忙問:「你怕什麼?」
花粉哽咽道:「我怕……怕哥哥有一天會嫌棄我……離開我。」
光波翼聞言一時怔住,此時若是蓂莢在自己懷中哭訴這話,他必然會說:「我一輩子都會陪在你身邊,一時也不願離開你,也不讓你離開我。」可是面對花粉,他實在不知如何安慰她。半晌,才說道:「花粉,我們永遠做兄妹好不好,就像親兄妹一般。」
花粉止住哭泣,抬頭說道:「不好,我們要比親兄妹更親才行。」說罷故意將嘴角翹了翹,作出一絲笑容,拉起光波翼的手說道:「哥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光波翼隨著花粉出了羅剎谷,在山中七轉八轉,愈走愈高,終於來到一座面西的懸崖邊上。
花粉說道:「哥哥,這懸崖喚作『試情崖』,傳說如果有人真心愛一個人,只要她當著愛人的面從這崖上跳下去,不但不會受傷、摔死,更會得到愛人的真情,一生都會同愛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光波翼向懸崖下望了望,見有數百丈深,縱是高明忍者從此直落下去,也非得摔成粉身碎骨不可。當下對花粉說道:「世上總有一些美麗傳說,卻未必可信。一個人有沒有真情,自己心裡最清楚,何必要跳崖來試?」
花粉微笑道:「傳說也未必都是騙人的。從前我聽了這傳說也覺得荒誕不經,平白無故,誰會傻到要去跳崖呢?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什麼傻事都做得出。」
光波翼心中預感不妙,不知花粉為何帶他到這懸崖上來說這些話。忽然看見一隻灰鶴從接近崖頂的山中飛出,便指著飛鶴道:「花粉,你看。」
卻聽花粉說道:「哥哥,今日你能陪我到這裡來,是天意。」
光波翼回頭看時,只見花粉已背對崖畔站到懸崖邊緣。光波翼忙叫道:「花粉,你做什麼?」話音未落,花粉已向後倒下,仰面落下崖去。光波翼不及多想,也隨之跳下崖去。
光波翼頭下腳上而落,以期能追上花粉,只見花粉面含微笑,眼角卻分明掛著淚珠。
只落下數十丈,光波翼便趕上花粉,將她抱入懷中,此時那只灰鶴已飛到光波翼身邊,光波翼將身體調直,落到灰鶴背上,那灰鶴繼續向下飛落了數十丈,以緩衝二人的落勢,才重新平飛起來。原來光波翼在縱身躍下時,便已施展召喚術,將那只灰鶴召來。可見其不但反應極快,御鶴術也已相當精熟。
花粉見光波翼竟然不顧安危,追隨自己跳下崖來,心中驚喜至極,原來哥哥也願意為自己跳下試情崖!隨之而來則是一陣恐慌,萬一自己和哥哥當真摔死在崖下,這剛剛到手的幸福豈非永遠都失去了嗎?繼之又覺釋然,能與自己心愛之人相擁同死,夫復何求!
短短呼吸之間,花粉心中念頭頻轉,一顆心正忽上忽下之時,忽然飛來一隻灰鶴將二人馱起,穩穩地飛向山中,花粉不禁大為驚奇,莫非這試情崖果真如傳說中一般,是老天考驗人真情之處嗎?若非上天顯靈,二人怎會被一隻灰鶴救下?何況即使是御鶴族忍者,也未見他們能以一鶴承載二人。她哪裡知道,光波翼非但得了御鶴族忍法真傳,而且其御鶴術更已遠勝其他御鶴族忍者,可令一隻尋常灰鶴承載數百斤之重。
灰鶴降落在試情崖南面一個山坡上,二人從鶴背上下來,光波翼說道:「花粉,你怎的如此天真?懸崖也是隨便能跳的嗎?」
花粉卻仍抱著光波翼哭道:「我不是說過,傳說也未必都是騙人的嗎?哥哥,原來你當真肯為我跳崖!」此番卻是喜極而泣,說罷將頭伏在光波翼胸前,沉浸在甜蜜之中。
光波翼一時間與她說不清、道不明,只得暫且放下這話,說道:「花粉,鶴祥雲應當就在附近,咱們去看看。」
花粉抬頭問道:「哥哥如何得知?」
光波翼道:「適才那灰鶴便是他的坐騎。」
花粉奇道:「灰鶴長得都是一般模樣,哥哥如何認得?」
光波翼道:「其實鳥獸也與人一樣,樣貌各自不同,仔細辨認,便可分別明白。」話雖如此說,其實光波翼乃是修習御鶴術之時,學會了辨鶴之法,故而能夠認出不同鶴兒。
二人順著山坡向崖頂走,不多時,忽見崖頂現出兩個人影來,正是鶴祥雲與漆北斗夫婦。
第三十九回 嗔心堪比懸崖險,眼光更勝燈火明
這試情崖面西峭立,同時從南、北兩側向西延展成陡坡,崖壁與兩面陡坡合成一個簸箕狀,試情崖對面又是一座峻峰,四面山體合圍成一個深谷,故而光波翼與花粉在南面山坡上便能看到東面的崖頂。
光波翼與花粉又向上走了一段,已隱隱能夠聽見崖頂二人的說話聲,便隱身在樹後靜靜觀看。
只聽漆北斗冷冷說道:「好啊,那你就從這裡跳下去給我看。」
又聽鶴祥雲顫聲說道:「夫人,你何苦如此逼我?」
花粉撲哧一笑,小聲對光波翼說道:「這個母夜叉,居然逼迫她丈夫到試情崖來跳崖試情。不過也怪這個鶴祥雲心術不正,他那一雙賊眼,看人總是色瞇瞇的,如今被這母夜叉捉到把柄,也是他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