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樓上傳來一陣騷動,王芳、祝麗欣和陶振坤三人走了下來。他們聽見我們的對話,臉色顯得很蒼白。見到柴叔,王芳忙問:「柴叔,這裡還有沒有可以和外部聯繫的方法?手機沒有信號,電腦可以上網嗎?」
「網線也被割斷了。」陳爝苦笑道,「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這個變態,究竟想幹什麼?!到底是誰把我們困在這裡的?有種就站出來!」朱建平已經失去理智,開始對著四周吼叫。其實,這是他內心在極度恐懼狀態下的一個投射反應,越是沒有勇氣,就越要假裝強大。動物界裡有很多這種例子。
「他已經站出來了。」陳爝聳聳肩,無奈地說,「雖然我不想下此結論。可是很顯然,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客廳頓時一片嘩然,像是炸開鍋般,眾人紛紛把矛頭對準陳爝,開始質問起來。聽他這麼說,就連我也吃驚不小。我環視身邊這些人,哪裡有殺人犯的影子?我們每天都在同一張桌上吃飯聊天,怎麼會有人轉眼就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兇手了?
「你為什麼這樣講?」朱建平伸手指著陳爝的臉,咄咄逼人地問道,「你得拿出證據來!」
這時鄭學鴻把朱建平的手壓下,語氣平緩地說:「陳爝也沒有胡說。黑曜館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這兩天要是藏個大活人,想必也逃不過我們的眼睛,對不對?那如果他是躲在館外,就算披著雨衣,館外都是泥地,進入館內總會留下腳印吧?而在古陽的房間門口,地板是乾淨的,試問一個從大雨中溜進黑曜館的人,怎麼會不留下腳印呢?」
聽了鄭學鴻的解釋,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氣氛瞬時緊張起來。
這種相互不信任感如果瀰漫開來,將是致命的,也是兇手最樂意看到的。畢竟,你無法確定身邊誰才是兇手?因為誰都有可能。
「那現在怎麼辦?」王芳看著陳爝,眼中充滿了恐懼。儘管身為公安局的犯罪心理顧問,可身臨犯罪現場、直面死亡對於王芳來講還是第一次。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兇手故意將我們困在黑曜館,我大致能猜到他想做什麼。」陳爝平靜地說。
「他想做什麼?」王芳明知故問。
「複製二十年前的那場殺戮。」陳爝歎息道,「恐怕這是唯一的答案了。」
朱建平大喊一聲,突然轉身衝向大門,剛跑幾步,便被他身邊的陶振坤攔下。朱建平見自己被人抱住,發急大喊:「放開我!我可不想死!我要離開這個地方——這個鬼地方!」
趙守仁厲聲喝道:「你這樣走出去等於送死!」
「送死也比在這兒等死強!」朱建平用力掙脫陶振坤,用手指著趙守仁罵道,「你這個廢物,身為警察竟然連一個兇手都阻止不了,還害死了古陽!」
「別廢話!我不准你出去!」趙守仁攔住大門,「誰都不准出去!」
朱建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以表示他對趙守仁的抗議。
「兩天之後,會有人來送食物。大家只要堅持到那個時候,就能獲救了。」柴叔上前一步,對眾人說道。
「還要等兩天?太久了吧!」朱建平哭喪著臉道。
「每週都會有專車送新鮮的食材來黑曜館,上周剛來過,這周還得等到兩天之後。」
「那個殺人狂就在我們之中,你還讓我們等兩天?人都被殺死了!你忘記當年黑曜館的慘劇了?古永輝三天之內連殺五人!」朱建平帶著哭腔號叫道。
「啪」的一聲,只見祝麗欣衝上前去,伸手抽了朱建平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止朱建平,所有人都驚呆了!大家從未想過文靜如祝麗欣,也會發狠打人。我怕朱建平還手,立刻擋在他們倆中間。
「你為什麼打我?!」朱建平捂著臉,罵罵咧咧地問道。
祝麗欣已哭成了淚人,她用手指著朱建平,以近乎顫抖的聲音說道:「我說第一遍,也是最後一遍,古陽的父親不是殺人兇手,古陽也不是殺人兇手的兒子!你們誰要是再敢污蔑他們,我就跟你們拼了!」
我給王芳使了個眼色,現在祝麗欣已經情緒失控,再讓她待下去不知要鬧出什麼事來,希望王芳能帶她上樓回房休息。王芳也很機靈,見我對著她眨眼,立刻挽住祝麗欣的手臂,與她耳語幾句,後者終於半推半就地上了樓。
「我有個問題。」我舉起手來,見所有人都看著我,於是繼續道,「我和柴叔上樓的時候,大家都守在一層吧?那時候我和古陽對過話,他還回應了我,說明那個時候古陽還活著。可是,當我下樓,換祝麗欣他們上樓時,古陽卻死了。如果兇手真在我們之中,那他到底是如何辦到的呢?隔空殺人嗎……」
「簡直就是魔法……」王芳豎起秀眉。
「真是一團糟!」鄭學鴻取下眼鏡,用右手拇指按摩太陽穴。
趙守仁閉上眼睛,歎了一口長氣:「事到如今,只能等到兩天之後再說了。這些天大家最好都聚在一起,盡量別單獨行動。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要把臥室門鎖好……」
「還鎖好?古陽就是鎖好門被幹掉的!」朱建平冷笑道。
趙守仁不理他,繼續說:「如果看見什麼奇怪的人,或奇怪的事,要第一時間向我報告。陳爝,你的偵探遊戲也到此為止了。我現在最關心的不是二十年前的案子,而是現下這個案子。辦案破案不是你的事,你好好做你的數學老師就行。現在,我命令你們所有人,一切聽從我的指揮!」
「買一送一。」陳爝嘴裡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買一送一?你在說什麼?」趙守仁也感到很奇怪。
「既然我和你打賭能在三天之內破獲二十年前的連環殺人案,不如再多送你一個二十年後的密室殺人案。這個兇手徹底惹惱我了,我現在非常非常生氣。」陳爝轉過身朝樓梯走去,他的表情變了,我從沒見過他這種表情,有種複雜的情緒在裡面,不單單是憤怒。
「陳爝,我警告你,你要是膽敢……」
「一天!」陳爝轉過身直視趙守仁,然後豎起了食指,「一天之後,我將會親自把那個混蛋從人堆裡揪出來!」
三
昨夜的情景一直在我腦海中迴盪,以至於我失眠至凌晨3點後才睡著。我起床的時候是早上9點半,下樓就看見柴叔準備好的早餐放在桌上。柴叔告訴我,他們都把食物拿回房間裡吃了,也許是因為對兇手的不確定性的恐懼吧。的確,或許之前在你對面和你一起進餐的人就是把刀子插進古陽頸椎的那個人。另外,凶器還沒有找到。我問柴叔陳爝有沒有下樓拿過早飯,柴叔說沒有,於是我拿了兩份早餐,上樓去找陳爝。
陳爝房間的門沒有鎖,我雙手端著盤子,用肩膀抵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裡有些灰暗,陳爝把厚厚的窗簾都給拉上了。我看見他蹲坐在地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我拉開窗簾,發現滿屋子的牆上都貼著一張張紙,紙上是陳爝用水筆寫下的數學公式和符號,還有許多方程式,可惜我都看不懂。還有不少紙團,被他隨手扔在地上。顯然,廢紙簍裡已經堆不下那麼多草稿了。我感覺他似乎把黑曜館裡所有的紙張都帶進了這間屋子。
水筆在紙上沙沙作響,他似乎還在寫著什麼。
「陳爝,先吃點東西吧。」我指著盤子裡的食物對他說,「看你的黑眼圈,又一夜沒睡?」
彷彿沒聽見我說話一般,陳爝仍低著頭,微微張開著嘴。這是他的習慣,每當他思考問題的時候,總會是這副表情。他喜歡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裡,用手電筒照明,做著他那永遠做不完的數學運算。我隨手撿起一張白紙,看著紙上那些奇怪的符號,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語言。
「你總要吃點東西吧?」我對他說,「古陽的死不是你的責任,我們都不想的!我知道你很聰明,但……」
「古陽的死是我的責任,他讓我來這兒,是想讓我幫他。可是我卻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是我的錯,如果我能早一步預料的話,古陽就不會出事……」陳爝抬頭看著我,臉頰一夜之間長出許多胡楂。
「陳爝,你是人,你不是神!你怎麼能預料到兇手會對他動手?」
「我不能預料,但是數學可以!」陳爝雙眼頓時綻放出一絲光澤,「貝葉斯統計分析法!我曾經用它在洛杉磯抓住過逃犯。」
「人類行為不是數學能夠預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