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你會被累死的!」
「我必須阻止犯罪再次發生。對了,還有密室。」陳爝突然站起來,看著前方,視線有些恍惚。
「你必須吃飯。」我拽著陳爝,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後將食物放置在他的面前。
「太奇怪了,我總覺得這個案子有古怪,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哪裡怪……」陳爝看著食物,喃喃自語。
我無意打斷陳爝的思考,所以退到一邊。雖然來黑曜館之前,就聽聞過二十年前那場詭異的密室消失事件,可真當自己碰上密室殺人案時,內心的感覺又是另一回事。眼下我們的處境非常危險,保不準兇手下一個目標是誰。但是,陳爝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些,而是全身心投入破解兇手留下的謎題。
包括這次的密室殺人事件。
那天我們打牌打了一個下午,在我的印象裡,幾乎沒有人單獨離開過。上過三樓的似乎也只有我和柴叔、祝麗欣和陶振坤。
「韓晉,陪我去一次現場。」陳爝碰都沒碰那份食物,站起身就要走。
我再次把他按在椅子上,對他說:「你要是不把這些吃了,休想離開房間。」
陳爝見我如此執著,低頭把盤子裡的東西吃了,吃完後一抹嘴,拖著我便往外走。我們上了三樓,來到了古陽的房間。古陽的遺體被趙守仁用床單蓋住,保持著被害時的模樣。趙守仁還拍了不少現場照片,為了防止一些線索被時間淹沒。作為一名刑警,他還算專業稱職。
古陽的房間是黑曜館裡最大的。古陽平時不愛收拾東西,所以房間裡堆得很亂,無論是床上、桌上還是沙發上。古陽是半個月前搬來黑曜館的,據說當時古陽的母親非常反對,但在他強烈要求下,也只能勉強同意。誰知此行竟會陰陽兩隔,如此看來,這棟黑曜館果然是古家的不祥之物。
「韓晉,打起精神來!我們要徹底檢查這間屋子!」陳爝突然一掃之前的陰鬱,鬥志昂揚地說道。我已經習慣他一天變換多種情緒的狀態了。陳爝又對躺在地上的古陽的遺體說道:「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你父親確實是無辜的,但二十年前的兇手究竟是誰,我還難以確認。不過只要我得到答案,一定會向全世界公佈,以證明你父親的清白。」
倒霉的我只能跟著他,從地板開始,一寸一寸地檢查整個房間。
首先要確定的是房間有沒有暗道。因為黑曜館的特殊性,建造這棟館時,設計師會不會故意留有逃生用的暗道,這點是我比較在意的。為了排除疑慮,我們或敲或打,或慢慢摸索,花了近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排除了存在暗道的可能性。沒有暗道,整個房間嚴絲合縫,那兇手是如何進入房間的呢?
我們又把目光投向了從內鎖扣住的窗戶。
之前提到過,古陽的房間裡有四扇窗,其中包括一扇落地窗和三扇普通的窗戶。窗戶的材質是鋁合金,從內往外可以推開。鎖是月牙鎖,旋轉之後可以扣上。而落地窗是鑲死在地面的,所以無法打開。我嘗試用線捆住一頭,在外部操作,看看能否從外部將它鎖上。但是和推理小說中的情節描述不符,這種扯線的詭計幾乎很難成功,不是打滑就是線被扯斷,根本沒法從外部把窗戶鎖上。於是這條路也被堵住了。
我們繼續尋求答案。剩下還有防盜門鏈可以動手腳,這也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我曾經在一本推理小說中讀到過這樣的情節,其實防盜門鏈早就斷了,只是用一根鐵絲捆住鏈條而已。因為鐵絲體積小,又不容易被發現,所以大家闖入密室後都沒察覺。這時兇手才慢悠悠地把鐵絲收走,消滅證據。」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太可能。我記得我用力踹過大門,如果真是用你所說的方法,鏈條上的鐵絲一定會變形,在門口守候的趙警官就會發現。即便沒有發現,最後用大力鐵鉗夾斷門鏈時也會看見。而且這個詭計太冒險了,成功率太低。兇手是個謹小慎微的傢伙,他不會冒這個險。」
「那兇手會不會是用吸鐵石,從外部控制,隔著門把鏈條塞進扣槽中呢?」
「韓晉,你的想像力越來越豐富了,可是你看看門的厚度……抱歉你又猜錯了。」
「好難啊,兇手為何要大費周章地製造一間密室呢?」我垂頭喪氣地說。
「他想摧毀我們所有人的意志。」陳爝撫摸著牆上的紅漆,「單純的殺人事件還不足以毀掉我們。但是如果發生了一件人力無法企及的案子,那我們就會把科學解釋不了的現象歸咎於鬼神身上。試想,人類又如何對抗鬼神呢?這樣會產生一種無助感,負面情緒激增,我們會出現沮喪、懊惱、傷心、抱怨等情緒,最後放棄掙扎,任人擺佈。密室殺人對我們來說,是一種震懾,是一種威脅。」
「陳爝……」我上前一步。
「我討厭被威脅。」陳爝接著說道。
四
祝麗欣房間的結構跟隔壁王芳教授的房間一樣,大小也差不多。靠右手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個非常漂亮的時鐘,時鐘兩側有紫色的水晶點綴著。房間的牆紙也是重新貼上去的,可能是考慮到會有客人來,黑曜館的部分房間還是做了很不錯的裝修。
我和陳爝來到這個房間是有原因的,其中一點就是調查二十年前的密室消失案。
按照趙守仁警官的的說法,他追蹤古永輝來到這個房間的門口,且親眼看見古永輝跑進房間並反鎖房門。然後趙守仁一步都沒有離開過,直至大部隊趕到,破門而入。兇手在幾分鐘之內消失,窗戶雖然開著,可窗下的雪地卻沒有腳印。況且三層高的樓,就算外面地上有積雪,人摔下去也夠嗆。
經過祝麗欣的同意,我們決定將古陽房間的密室殺人案暫時放一放,先來她的房間看看。
「從前有老刑警說過現場要看百遍,當時我不以為然,現在想想覺得有點道理。每一次看都會有不同的感受。」陳爝趴在窗台上,眺望遠處。
我發現祝麗欣房間的窗台很高,起碼有140厘米,高度到陳爝胸口這裡。如果身高矮一些,根本無法眺望窗外的風景。有時候,真搞不懂這種建築設計師的思路。
窗外,雨勢未減。
雖然是同一房間,可屋內的整體結構已與二十年前大不相同。1994年時,這間還是空屋,傢俱與裝飾和現在完全不能比。我能想像當時闖入屋子時,帶給刑警們的震感,沒有多餘的地方供人躲藏,人就這麼消失了,彷彿在觀賞一場魔術!在這個詭異得令人顫抖的黑曜館,看著敞開的窗子,聽著北風的呼嘯,目眥欲裂。
在我的記憶裡,曾閱讀過一篇和這次的密室消失案很像的推理小說。謎面同樣是有人闖入空房,發現本應該待在裡面的人像空氣一樣消失不見了,窗戶也是敞開的,屋外的雪地上也是沒有腳印。偵探發現,房間中央有一件外套,還帶著人體的溫度,就好像人剛脫去上衣,就在魔鬼的召喚下離開人間,去往未知的異次元空間。但謎底卻不能套用在這起案件上。小說中的兇手將外套包裹在貓咪身上,並打開窗戶,然後離開房間。當偵探推開房間時,貓咪跳開,只留下一件溫暖的外套。
而祝麗欣的房間,沒有貓也沒有外套,切切實實有個活人消失在其中。
「好像瞬間移動哦,用意念可以任意移動到世界任何地方。」我對陳爝說道。
「這是愛因斯坦曾提出的理論,也就是把物體化解為能量,傳送到遙遠的地方,然後再把能量還原為物體。但是,物體真的可以實現量子傳輸嗎?未知的量子態不能精確地克隆,而宏觀物體由無數個原子組成,每一個原子的狀態都不能精確地克隆。就目前的科技來講,只停留在量子態隱形傳輸的水平,要是將一個活人送出去,恐怕還遙遙無期。」
「真是太奇怪了……」
「好啦,我們開始吧!」陳爝轉過身,拍手說道。
「咦?開始做什麼?」
「我試試看,能否從這個窗戶逃出去!」陳爝脫下外套,「韓晉,能否幫我一個忙?」
「什麼?」
「給我找一件雨衣吧!我待會兒要從窗戶翻出去,不想變成落湯雞。」
看來,陳爝對淋雨已經有了恐懼感。
我一口答應,然後找到了柴叔,向他詢問黑曜館內是否有雨衣可借用。他告訴我,一層的雜物間裡可能會有。我來到雜物間,依照柴叔的指示,在舊衣櫃裡發現了兩件透明雨衣。兩件雨衣的尺寸都偏大,我取了一件稍小的帶上樓。
陳爝把雨衣披在身上,發現也有點大,雖然陳爝身高一米八以上,但雨衣的下擺依舊蓋過了小腿,雨衣在他身上晃晃蕩蕩的,不過他也不在意。他又讓我找了一條粗麻繩,一頭繫在他的腰上,一頭繫在房間的柱子上。一切準備就緒後,陳爝翻身爬窗,整個人都懸在了窗外,把我看得心驚肉跳。
一開始,他試圖用手去抓窗戶上方的屋簷,無奈距離太遠,手再長一米也夠不著。窗戶上方雖有凸出的黑色磚塊,卻滑不溜手,連抓幾次都以失敗告終,而且耗時很長。陳爝披著雨衣,本就悶熱,不一會兒就已是滿頭大汗。陳爝單手吊在窗框上,整個人像鐘擺一樣左右晃蕩。加上暴雨不停捶打著他的身軀,我真怕他一不留神沒有抓穩,從三樓掉下去。這高度,不死也是重傷。又過了一會兒,陳爝也有些累了,於是把腳踩在窗台上休息片刻。他向我搖頭道:「不行,根本爬不上屋頂,屋簷突出,很難抓到。就算抓緊了,我看也不堅固,難免連人帶瓦一起摔下去。我們再試試兩邊的窗台吧。」我朝他點頭。
位於祝麗欣房間右側的走廊洗手間雖然也有一扇窗子,但由於結構問題,和祝麗欣房間的窗之間的牆角呈直角,人無法翻越過去。左側則是王芳的房間,和陳爝的房間結構相同,都有兩扇相對位置成直角的窗子。陳爝推開窗戶,然後用力抓住窗框的下邊緣,去抓王芳房間裡和祝麗欣房間同在一面牆上的那扇窗,可惜還差好遠。我生怕窗戶的鉸鏈不牢固,陳爝會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