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我低著頭的時候,看見一隻白皙的手朝我的手腕伸來,那隻手就像一隻彈鋼琴的手。指節分明,卻纖細的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那手的手指就這麼緊緊的扣住我的手腕。
我側眸一看,才發現自己站在了卦攤前,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大男孩,他摁住了我的脈搏清冽的發笑,「小妹妹,學校的方向在那頭,你走錯方向了。」
那個穿著天青色長衫的大男孩指的方向,是附近的一所初中,有不少穿著校服的往那個方向去了。
我身高只有一米六零,被誤認為初中生也不是頭一回了。
但是,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了。
槐香從後面摟住了我顫抖的身體,冰涼的小手去摸我的額頭,緊張道:「譚笙,譚笙姐,我送你上醫院吧!是不是昨天晚上著涼了,才會感覺冷?」
看來槐香是真的被我嚇到了,她平時都喊我阿笙,當做同齡人一樣相處。現在,但是我年紀比她大了三四歲,應該算是她的姐姐。
我想也是,大概是昨天晚上受涼了,所以才會突然嘔吐,渾身發冷。
「我……」
我的話還沒出口,就被那個大男孩打斷了,「她又沒病,送去醫院有什麼用?如果一個人陽魄丟了,還是不要來曬大上午的太陽,容易發寒症。」
「你說什麼?」我在一瞬間掙開了槐香摟住我的手臂,兩隻手掌都撐在了大男孩的卦攤上,但是我仔細去看他的雙眼,卻發現他的瞳孔是沒有焦距的。
他的笑容乾淨,卻又彷彿帶著一種哀傷。
瞎子。
可是瞎子看不到我的身高,又怎麼會把我誤認為學生呢?
我額角流著汗,一隻手撐著桌子,一隻手掌在大男孩兒的眼前輕輕的一晃。
他的眼珠子連動都不動一下,那漂亮的如同玉箸一般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腕,「不用試探了,我是瞎子。小妹妹,你體內沒有陽魄,在九點之前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息吧。如果想找回陽魄,就想想自己是在哪裡把陽魄弄丟的。」
電光火石之間,我的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住了。腦子裡那只剩下一個聲音,在拚命的尖叫著。
是他幹的!
一定是昨天晚上那只從盒子裡跑出來的厲鬼幹的!
難怪他能放心,我離開那所房子之後,在第二天早晨的九點之後一定會回來。我的陽魄被拿走了,我還能往哪跑?
我要跑了,就得一輩子當活死人。
「槐香,你先回家去,我可能不能陪你逛街了。」我強行把身體裡那種難受的感覺給壓下去了,隨口交待了槐香一句,腳下虛浮卻十分堅定的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我先跑去了的是附近一家男裝店,手裡拿著信用卡,把所有符合記憶中尺寸的衣服都拿去買單,然後拎著大包小包汗流浹背的跑回家。
大包小包的東西被我扔在家門口,我家的鎖我從來不用鑰匙開,我從口袋裡掏出別子往鑰匙孔裡塞。
不知道為什麼,在慌亂中,那怎麼也找不準感覺。
按照我的實力,這種鎖,那不要零點五秒的時間,就能打開。
腦子茫然之下,麻木的手指完全無法通過別子感知鎖芯內鎖柱之間微妙的變化。我開始緊張的喘著氣,心率的起伏越來越大,汗液就好像兜頭潑下來的水一樣的從身體的各個汗腺當中冒出來,直接把我浸成好像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一樣。
就在我完全已經心亂如麻,虛脫的跪在地上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他沉著面孔站在門口,頎長的身軀在明媚的陽光之下投下了一道黑色的剪影。我站起身來,從地上隨便拿了一套衣服推進他懷裡,側過頭去,略微有些虛弱的說著:「把衣服換上。」
這個人卻是得寸進尺,將我的頭壓入他腐爛的胸膛上,一字一頓的命令道:「替我更衣!」
玉蟬鎖 第7章 蕭氏一族
就在這一瞬間,一股狂風刮來我家小樓的門「碰」的一聲就關上了。
這個男子胸膛之上腐爛的味道,還有詭異的中藥的味道讓我的腦子一陣的發沉。隨即而來的就是一種讓人渾身發麻的害怕,恐慌蔓延的時候,嗓子都啞了,「為什麼?你自己不能……不能穿嗎?」
「哼,譚氏立誓永遠效忠蕭氏一族,你雖救我,卻也別忘了為僕的本分。我從未自行更衣過,你自當要為主分憂。」他輕輕的「哼」了一聲,語氣理所當然,那根本就不容的我說半個不字。
但是,蕭氏一族……
他說的是遼國蕭太后的蕭氏一族嗎?
對,我祖上是立過這樣坑爹的誓言,但是那都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歷了。
轉念一想,這男子剛從盒子裡出來,也不知道是被關了多少個年頭了,他還覺得譚氏還在為蕭氏盡忠。倒也無可厚非。
我低聲問道:「請問……閣下……閣下是誰?」
「我的名諱,你大可不必知道,以後喊我蕭將軍便是了。」他的指尖輕輕的就褪去了我頭上用來扎馬尾辮的頭繩,讓我的髮絲一下就散落下來。
而後,他的手鬆開了我的後腦勺,就這麼看著我的臉,緩緩的說道:「這樣才有幾分像她,以後在我面前就不要用髮帶束髮了。」
他剛才摟著我的後腦勺,是因為我像某個人嗎?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只負責給這只閉關了幾百年的鬼魂指點迷津。讓他明白這個世界的規則,讓他自己可以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別再纏著我就好了。
所以我只是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表示沒有任何的異議。
我拿起那套衣服從襯衫開始,往他腐爛發臭的身上小心翼翼的套去,然後藉機低聲說道:「我叫譚笙,蕭將軍,以後叫我譚笙就好了。不過,現在也沒有大遼國,也沒有蕭氏一族,歲月如梭,斗轉星移。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了,朝代……朝代也都更迭了。」
我幫他穿上牛仔褲的時候,他盯著我的威嚴的目光緩和了下來,聲音溫和清冽:「以後我自己更衣便好,你繼續說下去。」
我個性本來就活潑,神經該粗的時候也很粗。
於是我將門口大包小包都拿回來之後,在這位蕭將軍面前暢所欲言,把自遼以來發生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又將這個世界大概的版圖,以及關鍵都和他說了一通。
這花了我很長時間,說完這些那都過了四五個鐘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