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曾出聲,只有風輕鋃枚僑崠溝牧Γ諮矍暗囪⒊魷肝⒌乃7⒅?br>
可趙六年紀雖小,畢竟是軍中出身,且又天生狂傲不羈,上回在縣衙門口對待來福兒的手段,便已經很夠人看了。
雲鬟心中飛快地忖度了一番,自忖正面開罪此人只怕不智,正欲說幾句話挽回來,卻見趙六「嗤」地一笑,道:「你可知道,倘若是別的人這樣對六爺,此刻他早就是個死人了。」
雲鬟見他如此說,倒不像是個動怒著慍的神情,卻也不敢大意,又自忖此地不宜久留,她便帶幾分小心,道:「我一時失手,冒犯了六爺,還請恕罪,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趙六見她欲走,忽然說:「莫非你不想知道那林子裡發生的事了?」
雲鬟聞聽,果然猛地止步,回頭盯著趙六:「六爺的意思是……」
趙六索性斜倚回去,靠在樹身上,又翹起二郎腿來,腳尖一點一點,優哉游哉道:「其實你疑心的不錯,公堂上六爺是說了謊的。」
雲鬟見他果然承認,心又緩緩地提了起來,忽聽趙六又道:「我可以告訴你那丫頭到底是怎麼死的,殺人的真兇我也知道……不過,有人叫我噤口,我若同你說,可是冒著大干係的。」
雲鬟道:「六爺要如何才能跟我說?」
趙六眨了眨眼,促狹一笑,道:「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話有些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雲鬟皺眉:「不知是什麼?」
趙六張了張口,也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子,才擺手道:「如今六爺還沒想到,你只先答應我……日後我想到了,再說不遲。」
雲鬟只是冷笑,趙六會意,便道:「我自不會讓你做什麼殺人放火的事呢,你倒是怕什麼?」
雲鬟仍是不語,趙六瞄她一眼,無奈道:「那你想如何?」
雲鬟凝眸想了會子,方道:「並不敢,只是……我答應原也使得,但總不能是違背天地良心之類。」
趙六竟哈哈一笑:「好好好,這話也只能是你能想得出來。」
雲鬟見他答應了,心頭一鬆,卻想:「日後之事,誰說得準?只怕我再也不會跟他見到,自然也不必在意這什麼勞什子的條件了。如今權且先答應他,哄出真相就是。」
趙六渾然不知一般,信手拍拍身旁地方,示意雲鬟落座。
雲鬟到底跟他隔開一臂距離,方才坐了。趙六果然就把那樹林子裡賈少威如何哄騙青玫,又如何殺害她,後來又如何跟他交手等等,均都跟雲鬟說了個明白。
雲鬟聽到青玫被害之時,已不禁紅了眼眶,只忍著淚罷了。
趙六看的明明白白,竟道:「那丫頭委實太蠢笨了,怎能相信那種人的話,她不過是飛蛾撲火,早晚自取滅亡罷了,何況只是個丫頭而已,你又為何十分放在心上?」
雲鬟心中極為難過,聽了這等無情的話,便冷道:「六爺說的是,青姐便是太過癡心,且又天生良善,故而總以為自個兒一片深情厚意,對方也自報以同樣的深情厚意,又怎會知道世情險惡、男子天性涼薄?真心不過錯付而已!」
趙六微微瞇起眼睛,卻並不反駁。
雲鬟心中激憤,早顧不得其他,又道:「可惜青姐這般好,卻偏遇上的不是良人,她本不該被這樣對待,本該……有更好的歸宿才對。」
趙六撇了撇嘴,自然並非贊同之意。
雲鬟皺眉,繼續說:「且青姐雖是謝家丫鬟,待我卻如親姊妹一樣,我跟她之間的情誼,自然不是外人能夠明白的。何況——六爺心裡,難道就沒有個不能捨棄、無法被取代之人?」
趙六聽到這裡,神情才略有些怔然。
這一刻,兩個人均都沉默,只聽見隱約「吱」地一聲,是樹梢上蟬唱忽然瘖啞。
趙六抬頭看了一眼,忽說:「你瞧,一隻蟬被螳螂捉了。」
雲鬟抬起頭來,卻見眼前枝蔓錯雜,哪裡能看見什麼「螳螂捕蟬」?
正在心裡訝異,趙六卻幽幽然道:「你說的原本也不錯,然而世道便是如此,總是弱肉強食的,就如這只蟬,它好端端地在樹上高唱著呢,竟是招誰惹誰了,可偏偏就有螳螂去害它吃它……就跟你的青姐也被人所害,豈不是一樣的道理?」
雲鬟愣住,萬想不到他竟說出這樣的話。
趙六又道:「如今咱們雖看不到,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話你可聽說了罷?這螳螂殺了蟬,自己未必就能安生,遲早晚或也會被黃雀也吃了。——就如同姓賈的害了青玫,可是我們也在後面追著他呢,遲早有一日,會讓他落在我的手裡呢……」
趙六說話之時,神情仍是有些許漫不經心的,只說到最後一句,卻莫名地語氣微冷,隱帶殺機。
雲鬟蹙眉,此刻心底對他的成見已不覺淡了,只凝眸細看此人。
趙六卻又展顏一笑,道:「不過你可別以為六爺是黃雀,那雀兒雖能啄螳螂,可卻弱的緊,六爺要做,也是那蒼鷹一類的才是。」
雲鬟本心裡震動,忽然聽見他這樣一句,情不自禁便露出一抹笑意。
趙六便點頭歎道:「罷了,這極認真的一句,你反而又笑,就這樣看不起六爺不成?」
雲鬟忙斂了笑,搖了搖頭,目光一轉,卻看見手上的書,細嫩的手指摩挲過那青色的書衣,半晌,雲鬟忽地問道:「六爺,您姓趙?」
趙六斜睨她道:「這不是廢話麼?」
雲鬟道:「那不知您家在何處,原本的真名又叫什麼呢?」
趙六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般道:「六爺便是四海為家,真名麼……為何要同你這小丫頭說,哈哈,你這般刨根問底,莫非是看上了六爺?」
雲鬟變了臉色,遽然不快。
趙六卻笑嘻嘻望著她,又說:「你若真的要跟六爺做個娃娃親,不必說真名兒,六爺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都告訴你也使得。」
雲鬟心中愈發大刺,她對此人的警惕不悅之心才方淡了幾分,此刻聽得這些造次的話,又望著他跟趙黼三四分相似的臉容,再也耐不住,便霍地站起身來。
趙六兀自笑道:「說笑的罷了,真惱了不成?六爺眼光高著呢,如何能看上你這種……」
說到這裡,忽地見雲鬟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他。
此刻她仍是挽著單單的發鬏,外披著黑色罩紗外裳,裡頭是雪白緞袍,乾淨素雅,黑白分明,而她的眸色也是如此,因帶幾分怒意,雙眸中卻又像是簇簇燒著無聲的火焰一般,明澈異常。
趙六咳嗽了聲,勉強轉開頭去,口中繼續說道:「這種奇異古怪的……」話音未落,就聽見腳步聲響,原來是雲鬟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