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趙黼見他皺著眉,臉帶憂色,那本預備要呸人的話便嚥下去了,只笑道:「瞧你這模樣兒,嚇壞了麼?六爺都不怕,你怕什麼。」
季陶然長長地歎了口氣,看看那傷,又看看他一臉的毫不在意,心頭難禁敬佩之意,便歎道:「慘淡天昏與地荒,西風殘月冷沙場。裹屍馬革英雄事,縱死終令漢竹香。」
趙黼一怔,旋即笑道:「臭小子,你也咒我呢?」
季陶然忙道:「並不是,只是、只是我……」打量他赤裸的肩頭膀臂,趙黼穿著衣服時似有些纖瘦,但此刻脫了衣衫……非但毫無孱弱之意,反而勁瘦精健,是一股蓄勢待發的力度感。
季陶然滿心欽佩,又無法說出口來,只恐說出來反輕賤了,又給他誤以為是拍馬。
蔣勳在旁邊看了半晌,此刻忽然猛地站起來道:「我、我也想……」
白清輝轉頭看他,蔣勳同他對視一眼,道:「我也想從軍。」大概是趙黼的眼神太過愕然,蔣勳的聲音漸漸低了:「不知可不可以……」
趙黼把衣襟掩起來,一邊兒圍著玉帶,一邊兒乾脆利落說道:「不可以。」
蔣勳一呆,趙黼嗤之以鼻:「軍中的都是虎狼,你這種小羊兒似的……就不用妄想了。」
蔣勳低頭,面上露出失落之色,忽然白清輝道:「世子是激勵你呢,何必就當真灰心起來?豈不聞『有志者,事竟成』?先前若有人說你擅劍術,只怕連你自個兒也不信,如今還不是一樣能打敗箇中高手了?」
蔣勳聞言,才又咧嘴笑了起來,竟是滿面春風。
趙黼聽之看之,不禁翻了個白眼。
中午上,趙黼就留在蔣府吃了中飯,白清輝不沾酒,蔣勳也不能吃,只季陶然捨命陪君子,同趙黼吃了兩杯。
誰知他從來酒量淺,一會兒間,便滿面酡紅,舌頭發僵。
趙黼自個兒吃了一壺「羅浮春」,兀自面不改色。
蔣勳早吩咐人去準備解酒湯,這邊兒季陶然頭暈暈地:「六爺這次回京,是為什麼呢?」
趙黼見他眼神斜乜,知道半醉了,便笑道:「六爺想你了,特回來看你。」
季陶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擺手道:「你不必哄我,我都知道了,你哪裡是想我呢,你不過是想回來……」
白清輝看著季陶然,不知要不要攔著他,趙黼卻偏逗問:「回來做什麼?」
季陶然擼著舌頭道:「回來相親的!」
趙黼挑眉,笑著又飲了半杯。
季陶然見他不答,自問是說對了,他是酒力發作的人,早把所有忌憚避諱拋到九霄雲霧,因嗤嗤地笑了兩聲,搖頭晃腦道:「我心裡可高興呢。」
趙黼又忍不住笑:「六爺回來相親,你高興什麼?」
季陶然聳著肩膀,望著他笑的十分甜蜜,趙黼忍不住側目,對白清輝道:「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白清輝本想攔著季陶然,又聽趙黼如此說,已經對此兩人無語,便對蔣勳道:「你吃飽了麼?」
蔣勳正聽得十分有趣,見白清輝又離席之意,略有些不捨。
忽然季陶然一把拉住白清輝:「小白,你不必走,你難道不知的?他……從來對我雲鬟妹妹不同,此前還要挾我呢,說什麼妹妹喜歡他……」
白清輝臉色微變,道:「你喝醉了,不必說了。」就叫人來扶著季陶然進內休息。
不料趙黼看出端倪,因將季陶然拉回去:「然後呢?」
季陶然道:「這回你自相親去,就、就完了……」
趙黼低頭想了想,對白清輝道:「他說什麼相親,是不是指的明兒我母妃設宴相請眾人之事?」
白清輝見已經說破了,便道:「世子莫非不知道?外頭已傳的滿城風雨。」
趙黼沉默:「傳的也未必是真。」
白清輝同他對視片刻,只點點頭,也不跟他辯。
趙黼皺眉看了季陶然半晌,見他仍是笑嘻嘻地,便伸手捏著他的下巴,微微用力:「季呆子,六爺就知道你賊心不死,你還惦記著崔雲鬟呢?信不信我立刻揍你?」
季陶然被他捏的下巴發疼,便手舞足蹈將他推開,因醉得越發厲害,便絲毫也不怕趙黼,反看著他笑。
趙黼無可奈何,只轉頭對白清輝道:「這呆子這兩年來沒少往崔侯府跑吧?」
白清輝淡淡道:「他們是親戚,自是常來常往。」
「呸,」趙黼啐了口,方道:「罷了,這呆子醉了,我且不跟他一般見識。」
不料白清輝問:「世子是什麼意思?」
趙黼道:「什麼什麼意思?」
白清輝道:「世子難道對崔姑娘有意不成?」
趙黼張口,卻見蔣勳也正好奇地看著自個兒,趙黼喉頭一動,便拍桌子:「是又如何?老子就對她有意了!你想怎麼樣?」
「不敢。」白清輝面不改色,置若罔聞,舉手拿了茶杯要喝。
蔣勳見他杯內只剩了半盞茶,忙給他倒滿了,白清輝慢慢啜了口,淡聲道:「只再提醒世子一句,自古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事兒甚多著呢。」
此刻丫鬟來了,便扶著季陶然進內歇息,白清輝也道:「世子要安歇且也自去,清輝先不奉陪了。」蔣勳見他執意要走,只得也隨著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打量趙黼,卻終究不敢出聲兒。
一時眾人都退,只剩下趙黼一個坐在桌旁,忽然他皺了皺眉,喃喃道:「等等,落花有意?到底誰是落花?你莫非說六爺是……」那邊兒人早走遠了。
趙黼氣得喝了一杯酒,把酒杯拍在桌上,起身往外自去。
只說趙黼出了蔣府,快馬加鞭徑直而回,府中,晏王妃此刻正在午睡,趙黼見上房裡靜悄悄地,不敢打攪,便出來外頭,拉了晏王妃身邊兒的大丫頭雙喜:「明兒請客的單子呢?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