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盧離微笑:「我原本不知道。」
白樘問道:「何意?」
盧離不答,反而道:「你在長安坊佈置密探,在崔家家廟裡安排棋子,竟是處處搶得先機,這一次……我想試試看,你會不會仍比我快。」
白樘道:「他們人呢?」
盧離道:「你只管猜一猜。」
趙黼用盡十萬分耐性兒,才聽他囉嗦這許多,聽到這裡,再忍不住,一拳先擊在臉上,頓時下頜骨便碎裂開了。
那兩個鐵衛押不住盧離,他往後跌退,身子撞在八仙桌上,還未穩住腳,趙黼紅著眼欲再打,抬手之時,腕子卻被人牢牢握住,再不能動。
趙黼回頭看向白樘:「你攔著我做什麼?」
白樘道:「你打死了他,就難再找人了。」
此刻盧離踉蹌站住,手在嘴上一攏,血滴順著手指跌落,聞言笑道:「還是四爺高明,知道要留個活口。」
他們在堂中說話的這功夫,外頭的鐵衛已經把這院子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遍尋了一番,卻並未找到人。
忽聽有人叫道:「四爺!」
白樘知道有所發現,示意鐵衛仍押著盧離,自己邁步出門,卻見在有鐵衛從旁側角門轉出來,白樘忙隨之而去,不多時來至柴房,推門而入,心中難忍驚悸!
這本是盛放雜物的地方,這屋子又經年沒有人住,本來該塵埃滿佈,可如今卻是整潔異常,正因為這份整潔,地上那一灘血跡,才顯得如此觸目驚心。
白樘先掃了一眼整個兒屋內,才邁步而入,此刻趙黼也追了過來,一腳踏進,目光觸到那朱紅刺目的鮮血,頓時雪了臉。
竟再也無法靠前一步。
白樘已仔仔細細將屋內打量了一遍,回頭對趙黼道:「流血雖多,但是不至於當場斃命。另外,這已經是極好的了。」
——這當然是極好的。
在被鐵衛叫來之時,他心中做足的準備,——或許會看見跟前兩件血案一樣令人幾乎對這世間生出懷疑來的慘狀……
而這一次,連白樘也不確定,倘若自個兒真的看見了那一幕,他會不會還能像是前兩次一樣,鎮定心神,方寸不亂。
他從來都是個一往無前毫無猶豫的果斷之人,但是這從前廳到柴房的短短一段路,竟走的如此沉重艱難,而在他心裡,前所未有的生出了想要「後退」的念頭。
他幾乎隱隱地想自己會撐不住……會像是張大繼一樣。
但他畢竟還是過來了,因為一定要面對。
當看到地上血跡的時候,說實話,用一個「鬆了口氣」都不足以形容,未邁步進內的時候,他以為要邁步進地獄了,幸而……如今還只是在地獄邊緣。
所以這真真已經是「極好」的情形了,因為畢竟還有「退路」跟「餘地」。
趙黼一言不發,他的臉極白,越發顯出眼底的紅來。
白樘邁步要回前廳,卻又一停,回頭看他,緩聲說道:「或許這個能讓世子暫時安心:據我看來,盧離並未將他們兩人殺死。」
若將盧離押回刑部,路上還要時間,白樘決定就地審問。
極快下令,仍叫人把守胡同口跟院門,再派人詳細盤問四鄰,今兒此地有沒有什麼異常——尤其是人物出入等。
白樘來到堂上,打量盧離:「他們在哪兒?」
先前白樘問盧離這句話的時候,盧離的回答是「你只管猜一猜」,根據白樘多年的辦案經驗,這一句話,透著一絲蹊蹺跟底氣不足,若人已被殺死,盧離的回答絕不會是如此含糊。
白樘覺著盧離的舉止處處透著詭異,目前當務之急,就是弄清他到底做了什麼,以及人何在。
盧離仍是那種冷冷淡淡、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既然找來此地,就該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白樘不答這話,反而道:「張娘子是你害死的?」
盧離瞳仁微微收縮,皺眉道:「我並沒害義母。」說話間,目光略有些游弋,彷彿往左右掃瞄了會兒。
白樘聽一聲「義母」,又把這情形看在眼裡,便冷笑道:「既然如此,張娘子倒是死的很好,至少不會看見你做這些醜行惡事了,不然只怕死也不能瞑目。」
盧離的眼睛不禁瞇起,狠狠地盯著白樘。
白樘道:「她可知道你還懷念這個地方麼?」
盧離喉頭一動,卻又沉默。
白樘道:「張娘子一介婦人,又多病,自不會留心,可是張大繼不同,他難道也不曾察覺?」因見盧離不回答,就繼續道:「張大繼的死,又跟你有沒有關係?是不是他發現了你的狼子賊心,後悔當初收留了你,你怕走漏消息,所以殺了他!」
盧離雙手緊握:「不是!你不要……」失口說了這句,便猛然停嘴,看著白樘半晌,笑道:「白侍郎,不愧是白侍郎……你想激怒我?」
白樘面不改色,盧離放鬆下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查到這個地方,不錯,這裡是我出身的地方……你若知道了我當時經歷了什麼,你也是忘懷不了的。」
白樘道:「所以你才把他們兩人帶來此處?可是現在……他們好像不在。」
盧離道:「他們本來該死在這兒的,不過,我怕,怕果然如那丫頭所說的。」
白樘不禁問道:「她說什麼?」
盧離笑道:「她?她說你會找來此處,會救出他們,會……殺了我。」
白樘道:「故而你把他們轉移了?」
盧離笑而不語。
白樘道:「你把他們送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