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節

盧老爺跟盧夫人早聞訊出來,在馬車尾上,嚎哭連天,幾乎昏死過去。
白清輝趕到之時,見盧老爺正揪著一名護院,厲聲大叫:「你們幹什麼吃的,這麼多人跟隨護著,如何竟都是瞎子聾子麼?」
白清輝早將這幾家來歷摸清,除了羅家京內有路外,這盧老爺家中,亦有親戚在州府做官兒,自然氣焰格外囂張。
因見那護院垂頭無言,盧老爺又撲向一名捕快,當胸推了一把,跳腳咆哮:「混賬東西,你們這些什麼公差!都是酒囊飯袋,就眼睜睜看著這賊行兇!要你們有何用!」
捕快們竟也都不敢出聲,因見白清輝來到,才忙都後退。
那盧老爺本要發怒,可見縣官臉如霜色,眸中帶冷,雖一言不發,但竟氣勢懾人,一時竟只張大了嘴,叫不出來。
清輝在前,雲鬟在後,兩人徑直來至馬車跟前兒,抬眸往內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把打開的十分艷麗的白底兒桃花傘,乍一看,就彷彿有爍爍桃花在這車廂內盛開一般,很是妖冶。
然而仔細再看之時,卻見這傘背後,是盧逾斜躺車壁,雙眸暴凸,血口張大,幾乎變形的猙獰臉容。

第182章

盧老爺暴跳如雷,夫人驚哭暈厥,眾護院家丁戰戰兢兢,捕快們亦不敢出聲。
白清輝同雲鬟往車廂內看了一眼,雲鬟便輕聲道:「知縣大人。」竟從白清輝身後走上前,「讓我來看吧。」
此刻因風雨飄搖,吹得車廂內的桃花傘搖來晃去,雲鬟早看清底下的有血跡透出。
清輝正有些受不住,見狀便自轉過身去,暗中調息。
雲鬟自上前,一名捕快扶著她上了馬車,身後仵作也隨著上了車。
此刻先前負責跟隨的捕快上前,清輝道:「究竟是如何事發?」
三個捕快面面相覷,道:「大人,我們也是想不通到底是怎麼樣,從張府出來的時候,人還好好的,一路上車也不曾停過,也沒見有人作亂,直到先前才……」
那幾個護院聞聽,也紛紛如此說,且指天誓日說路上並沒有停車,更沒有什麼可疑人等靠近車子。
盧老爺聽了,又欲大怒,白清輝瞧了一會兒,見雲鬟已經自馬車上下來,便道:「有何發現?」
雲鬟低聲道:「車內並無搏鬥痕跡,也無其他異樣,屍首頸間有一道刀痕,孟叔說胸腹處被刺數刀,仔細還要回衙門查驗。」
白清輝點頭,吩咐捕快們將馬車帶回衙門,盧老爺叫道:「你們做什麼?」
雲鬟道:「屍首要帶回衙門給仵作查驗。」
盧老爺死瞪她一眼,終於大叫起來:「整天說查查查,倒還有臉!這兇手已經殺了三……四個人了!你們查出什麼來了?一群廢物,現在人死了,又要糟踐他屍首不成?不許帶走!」
又瞥著雲鬟跟白清輝,咬牙道:「一個是沒來多久、乳臭未乾的毛小子,一個又是個來歷不明的年紀輕輕的縣官,指望你們?如今人都死了!我是不信的!還不如老子自己找那兇手!」
雲鬟蹙眉,才要說話,白清輝將她手臂輕輕一拉,便道:「既然如此,告辭了。」轉頭向三班衙役道:「回縣衙。」
身後孟仵作見狀,想了想,忙先去馬車上,把那把傘抄在手中合了起來。
雲鬟看一眼盧老爺,又看看那馬車,終於也跟著白清輝轉身去了。
其他捕快們先前因被盧老爺臭罵一頓,卻一句也不敢還嘴,如今見白清輝如此,均都暗暗爽快,忙齊齊跟上。
盧老爺目瞪口呆,指著白清輝背影,半晌叫道:「老子不會就這樣罷休,你等著丟官罷職吧!」又回頭對眾護院家丁道:「給我滿街上去搜!我管是人是鬼,一定要親自殺了他!再給我放話出去,捉到兇手的,賞銀一千!」
白清輝置若罔聞,只問雲鬟道:「那凶器可在?」
雲鬟道:「不在。」身側孟仵作道:「我方才也通找過,並沒看見凶器。只有這把傘。」
原來方纔他因聽見盧老爺不肯讓人帶走屍首,白清輝又叫撤離,他便先去將這桃花傘拿在手中。
雲鬟不由道:「還是孟叔心細。」
孟仵作笑道:「跟隨大人跟小謝久了,自然也要學的機靈些。」
眾人正走間,就見街角處一道人影拐了出來,一路頂著風雨疾行飛跑,也沒打傘,渾身都淋濕透了,手中緊緊地握著腰刀——竟是徐沉舟。
徐沉舟見白清輝帶人往回,仵作手中還握著那把桃花傘,腳下猛然剎住,直直地彷彿釘在了原地。
不多時回到衙門,白清輝先叫跟隨盧逾的捕快,將把詳細經過一一說來。
原來今兒盧逾乘車來至張府,將近晌午才出門,已經是喝醉了,張小左親自同人扶著出來,那時候盧逾還亂亂叫嚷了兩聲,說什麼:「老子不怕!就讓那鬼來抓老子就是了!」
張小左苦笑道:「哥哥醉得厲害,小心腳下。」便攙扶著送上了馬車。
當時眾捕快都暗藏周圍,緊緊盯著看,並沒有其他可疑人等出現,何況馬車周圍也都是盧府跟隨的護院,除非真的有鬼,不然的話,無人能夠近盧逾的身兒。
但就算是一路馬車未停,卻真的仍出了事,車停在盧府,眾人等盧逾下車,他卻不應,自以為是喝醉了睡著也是有的,當下打開車門相請。
誰知車門才一開,入眼先是那鬼氣森森的桃花傘,竟把開車的那人嚇得差點栽倒,起初還並沒看見盧逾人在何處,真當是被鬼「抓」了去呢,誰知那傘隨風輕輕流轉的時候,才露出背後那駭人的一幕……
白清輝聽罷,雲鬟將那把傘呈上,清輝輕輕打開,頓時之間,書房中綻放如此一株艷麗桃花紅,透著妖異,令在場眾人竟也忍不住身上陣陣發寒。
徐沉舟凝眸看著那柄傘,耳畔一時又響起女孩子清脆的笑聲,然而很快,那笑聲一收,卻陡然成了尖銳的呼救:哥哥救我!
從他耳畔鑽入,直直地鑽入心底裡去,如毒蛇般蜿蜒吞噬。
徐沉舟抬手掐著額角,卻又衝上前去,將那桃花傘奪了過來,用力撕開。
當著眾人的面兒,他竟發瘋似的,失去理智,將那傘奮力撕成數片,復又扔在地上,用腳亂踩。
白清輝蹙眉看著,並不做聲。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