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節
趙濤沒想到竟如此,驚疑交加,躊躇了片刻,竟仍有為難之色。
恆王瞥著道:「怎麼了?」
趙濤才硬著頭皮,說道:「我當日,其實、只是路過的,並不知道會發生命案,只是趕巧了罷了。」
白樘問道:「那世子去接的到底找何人?」
趙濤瞅了一眼恆王,低低說道:「那個人侍郎不認得,原本……她是王府裡的,只是後來犯了錯,被父王逐了出去。」
恆王轉頭又看趙濤:「你說的,難道是……朱姬?」
趙濤目光閃爍,卻一點頭:「正是她。」
恆王眉頭皺緊,看了趙濤一會兒,卻並不做聲。
白樘道:「這朱姬是何人?」
趙濤道:「她原本是王府內的歌姬,因為犯了錯被攆,聽說是郭司空見她可憐,便收她為妾……那日我經過客棧,聽到裡頭吵嚷,無意中看了眼,卻見是她從內出來,竟是個男子的打扮。我見她臉色有些慌張,又見眾人都奔逃,不知何事,才帶她離開的。」
白樘聽到「郭司空收為妾」的話,回頭看向巽風。
巽風早就會意,立刻悄然退出。
趙濤說罷,白樘道:「那,世子可問過當日這朱姬在雲來客棧做什麼?」
趙濤道:「我當時只顧帶她走了,竟不知客棧裡頭究竟,問她,她也並不說,後來我聽聞杜穎死在裡頭,這才回味過來有些不對。」
白樘忖度了會兒,又問道:「那,除了這次,世子可還跟朱姬有過其他接觸麼?」
趙濤即刻搖頭:「向天起誓,再也沒有了!」
恆王冷哼了聲,臉色陰沉。
白樘又問了兩句,便起身道:「王爺不罪下官冒昧前來,更不吝配合,下官十分感激,改日再登門道謝。」
恆王方露出一絲笑意:「侍郎不必客套,橫豎都是為了早日破案。」
當即白樘便告退,身後恆王眼見白樘跟雲鬟兩人離了廳內,漸漸去的遠了,便抓起桌上一個杯子,狠狠摔落地上:「你幹的好事!」
趙濤面如土色:「父王恕罪!孩兒、孩兒其實並沒有做什麼。」
恆王道:「你私底下會見朱姬,又是怎麼?你那套偶遇的說辭,連我也騙不過,如何騙得了白樘!」
趙濤嚥了口唾沫,恆王道:「你還不如實說來?你到底跟她有沒有瓜葛?」
趙濤忙道:「父親,我真的沒跟她怎麼樣……只不過、只不過先前因為那徐曉之死,那死了的口中飛出蝴蝶,然而王府內養有紫蛺蝶之事,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知道,我又想到那郭司空的愛妾是朱姬,當日朱姬卻也是幫著餵養紫蛺蝶,又跟那被殺的藥師認得。所以我疑心是朱姬暗中殺人,才偷偷地跟著她……不料雲來客棧鬧騰起來,我怕朱姬被人發現,會連累到王府,這才忙帶她走了,只是如此而已,再沒有別的了。」
恆王想到先前世子妃所說,狠狠地白了趙濤一眼,道:「明明不至於有事,你如此一鬧,反而會弄出事來。罷了,你果然沒再跟她多加接觸?」
趙濤道:「再也沒有了。」
「如此我便念佛了,」恆王重重一歎,頃刻又吩咐道:「你……趕早兒便把那些紫蛺蝶都處置了罷,若沒有此命案還好,如今牽扯進去,我怕遲早會傳揚出去,若給聖上知道了,必然又斥為邪物。沒我們的好果子吃。」
趙濤驚道:「這是為何?白樘明明並沒有提起,如何會鬧出去?」
恆王冷笑:「白樘雖然沒提,難道他會不知道?當初你說你四叔跑了來,特要看你的暖房,我就起疑心了。你四叔從來跟白樘最好,你再想想,那時候是什麼時候!」
趙濤一想:靜王當時來的那日,豈不正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案發之時?驚疑不定道:「四叔難道……是為白樘哨探來的?可是、可是白樘為何一字不漏?」
恆王道:「這正是他的精明之處,他若提起此事,自然會把靜王賣了,何況若提此事,於你我面上也不大好,若你我否認,難道他真的有膽量搜檢王府?哼……所以他只是把此事當作籌碼罷了,沒拿出來的籌碼,才是最厲害的。」
趙濤道:「既然他不敢搜檢,那、那如何先前父王竟叫我供認?我們只仍否認不就是了麼?」
恆王啐道:「你看看你的世子妃,成何體統,竟鬧到這裡來了,若不是她,我又如何會向白樘服軟?先前是我們佔上風,可惜她經不起激,洩了我們的底氣,我若再堅持不認,只怕逼得他真的做出來,不管是向太子還是聖上透露恆王府跟此詭奇血案有關,又該如何?畢竟白樘那個性子,是不可捉摸的。趁著他還顧存體面,不如下了台階。」
趙濤這才低下頭去。恆王又道:「切記,那蝴蝶留不得。」叮囑了一句,忽然又說:「當日你既然偷偷前去雲來客棧,如何有人一眼就能認出你來?」
趙濤卻也不得其所,只低頭沉思。
且說雲鬟隨著白樘出了王府,上馬回到刑部,見白樘在前,雲鬟忍不住緊走兩步,低聲便道:「恆王世子所說,只怕有些隱瞞。」
白樘掃她一眼:「你聽出來了?」
雲鬟道:「區區一個歌姬,又是多年不照面,如何世子會停車相助?何況,徐曉被殺時候的蝴蝶就是從恆王府流出……另外朱姬既然只是個歌姬,如何有能耐連殺四人?」
這被殺幾人之中,除了杜穎死在客棧,其他英梓錦死在國公府,林華死在御史府,徐曉死在太尉府,卻都是高門大戶,尋常難以進入的,這朱姬卻能悄無聲息潛入,且神不知鬼不覺殺人。
白樘道:「我先前曾聽聞,恆王府內多養有一些奇人異客,各懷能為,行一些隱秘之事……這朱姬多半也是其中之一。」
雲鬟歎道:「原來如此。其實那日我還在刑部見過她,見那般瘦弱矮小,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白樘聽她口吻有些怨歎之意,便道:「故而人不可貌相……」尚未說完,忽地目光微動,看見前方一道人影。
雲鬟因正顧念那朱姬之事,此刻正回想當日所見朱姬的容貌舉止,卻是個斂眉垂首、看著沉默的女子罷了。而在雲來客棧外所見那道男裝人影,著寬大長衫,低低戴帽,又未曾看見臉容,因此竟當面不識。
她一邊兒想,因又想聽白樘說話,便只微微低頭,目光瞥著他的天藍色的袍擺,循循而行,也並不看路。
正欲拐彎之時,忽然見白樘身形停住,耳畔聽道:「參見世子,世子如何在此?」
雲鬟驀地抬頭,卻見前方一步之遙,果然是趙黼立在那裡,正笑吟吟地,目光逡巡在兩人之間,笑道:「我如何不能在這兒?」
白樘道:「世子可是有事?」
趙黼道:「並沒有什麼要緊大事,只是我看侍郎跟謝推府倒像是有『事』?」
雲鬟正垂首,聞言眉心微蹙。白樘仍是神色淡然道:「方纔略說了幾句有關案情的話。此刻我正有要事,且稍後再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