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節
君生凝視著她,道:「我有幾句話同你說,說完了就送你回去,可使得麼?」
雲鬟只得暫時安坐,卻聽君生道:「先前世子府出了命案,你也被捲在其中,我並未去探望你,你心裡可怪我麼?」
雲鬟道:「以為你說什麼,原來是這個,那一件事,又不是等閒小事,你縱然有心,也自無法插手,何況情形複雜,我知道你也不會貿然參與,免得橫生事端。」
君生見她這般回答,方含笑點頭道:「我知道你心裡是沒有這些的。可是我不去……卻還有一個原因。你猜是什麼?」
雲鬟問道:「是怎麼?」
君生忽地握住她的手,沉聲道:「我知道你必然無礙。」
雲鬟一愣,略覺不自在,便慢慢將手抽回。
君生目光微黯,垂眸看了一眼,卻又微笑道:「我聽說世子已經返京途中了,嗯……你說,將來晏王殿下成了儲君,世子便是皇太孫了,你……可有何打算?」
他不說還可,一說,昨夜種種重又張牙舞爪地奔湧出來。
雲鬟幾乎是低聲呻吟著道:「我不知道。」
君生莞爾道:「罷了,是我的錯兒,本不該提此事的,也不為難你了,只是想著,這會子世子不在,畢竟寬限些,等世子回來,我要見你,越發是難如登天了。」
自嘲般笑了笑,君生道:「我派人送你回府罷。」
兩人起身,雲鬟往外之時,總算理了理心緒,因站住腳對他道:「這一次,事有不巧,我出來一次,卻也不易,只是你若得閒,便去我府內相見無妨。」
君生見她面色端靜,才笑道:「知道了,有你這句,我就足了。」
當下乘車回府,一路顛簸,仍是半醒半寐。
下車之時,雲鬟伸手在額頭上扶了扶,總覺得頭仍有些重,正搖頭的當兒,卻見旁邊停著一隊人馬,定睛看時,卻是晏王的車駕。
雲鬟看的分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自從上次世子府命案之後,晏王對待雲鬟不知不覺裡竟親近了好些,雖然雲鬟仍如先前般,不經常去往世子府上,可晏王卻隔三岔五地便會來走一遭。
縱然有時候不來,還會派人來請雲鬟去世子府,有時候是請她吃飯喫茶,有時候是有些新奇玩意兒或者書籍等物,讓她玩賞。
晏王雖是一片好意,對雲鬟來說,心裡卻有些古古怪怪地,幸而她生性淡然,面上卻仍看著是淡淡地,沒什麼不同。
入內之時,果然見晏王人在廳上,正一臉若有所思。
見她回來了,便笑道:「我正要去,可巧就回來了?」
雲鬟卻不免有些心中忐忑,無端心虛似的,晏王既然來等了這半晌,必然知道她人在哪裡了。
這般神不守舍之時,晏王打量著她,卻不動聲色,又叫她上前坐了。
曉晴趁著送茶的功夫,偷偷打量,見雲鬟無事,便又識趣退了。
兩人廳上坐了,頃刻靜默。晏王仍是端詳著雲鬟,見她神情有些恍惚,跟昔日大不不同,便道:「可是……有什麼事麼?」
雲鬟竭力定神,道:「回王爺,無事。」
晏王輕聲道:「聽聞昨兒,是歇在暢音閣裡?」
不知怎地,晏王的聲音雖溫和,雲鬟卻覺著心中一刺,幾乎坐不住,便仍垂首低眉道:「是。昨兒同僚叫去聽戲,不合……吃醉了。」
這件事,說起來其實並非她的錯兒,因雲鬟並未故意吃酒。
只是若平白仔細解釋起來,倒顯得心中有鬼,何況此事一言半語也並不能說清。
但這樣簡單一句,卻彷彿是去「花天酒地」了一般。
晏王不答,雲鬟低著頭,也自不能看他,只聽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亂跳個不停。
沉默了片刻,才聽晏王又出聲說道:「是了,有句話我一直想問,都未曾尋到機會,——上回我匆匆裡那般決定,你心裡可是怎麼想的?」
雲鬟一時轉圜不過來,便問道:「王爺指的是什麼?」
晏王對上她的雙眼,道:「便是我想讓你辭官、去雲州的話。」
雲鬟喃喃道:「我、並無什麼想法,只是……感激王爺不罪之恩罷了。」
晏王看了她半晌,也瞧不出這是真心還是怎地。卻笑道:「然而如今,這條路卻也是不能夠了。」
雲鬟自知道他的意思,這幾日裡,幾乎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遼人主動議和之事了,且還派了遼國皇帝最寵信的睿親王、跟隨晏王世子一同進京,以示誠意。
原先遼國鋒芒最盛的時候,百姓們眾說紛紜,都說遼人天生凶殘無比,且又力大無窮,打起仗來更是鬼怪一般,再加上先前正是舜國極弱之時,連吃了幾場敗仗,更加弄得人心惶惶。
只是近些年來,有晏王父子鎮守雲州,不知不覺中情勢才有了變化,尤其是趙黼跟花啟宗那一戰,堪稱轉折,才讓民間對遼人的懼意大大地減輕。直到如今,聽說遼人主動議和,百姓們的喜悅可想而知。
雲鬟見晏王主動提起此事,面上雖無事,心裡卻又微微竄跳起來,卻不知晏王是否又有別的安排。
晏王見她無聲,便道:「只是……不日黼兒就回京來了,不知你作何打算?」
又是這般問話,先前在暢音閣內,薛君生也曾這般問過。
短短地半天之內,竟有兩人一本正經地問她這句。
可知雲鬟從來最頭疼這件事,說是自欺欺人也罷,一味迴避也罷,總是不肯仔細去想此後……尤其一想起跟趙黼的相處,種種皆是難以面對……就如昨夜。
雲鬟伸手用力握了握臉,似宿醉未醒。
腦中嗡嗡然發聲,情不自禁地輕輕捶頭。
晏王見她敲頭,又看臉色隱約苦惱,心頭一動:「說起來,我竟是忽略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