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節
正暗中戒備,卻聽得「咻」地一聲,似有利物破空。
趙黼早有防範,人不動,手腕輕揚,那馬鞭當空一摔,靈蛇一般便將那破空而來之物捲住,百忙中掃了一眼,卻見竟不是什麼厲害的暗器,反而似是一根竹片。
心中詫異之際,身後那人早就掠的遠了。
趙黼擰眉。
原來他方才趕路之時,察覺有人暗中跟隨,只是卻因離得太遠,不好下手,於是便只裝作毫無察覺之態,想引那人靠近些後再行事。
誰知這人竟甚是狡猾,早也發現不對,且一見他動手,立即便逃之夭夭。
趙黼回頭看時,只見一道人影,如輕煙似的消失在街頭。
此刻被馬鞭捲住的那根竹片卻落在地上,趙黼目光掠過,忽然從馬上躍下,撿起來細看,卻見上頭寫了幾個字。
趙黼陡然色變,又忙回頭,卻見身後路上,人早不見。
他極快思忖片刻,遂握著這竹簡,先回到鎮撫司,點了三個偵查使,低低地吩咐了幾句。
那三人去後,趙黼又匆忙出了鎮撫司,帶了一隊人馬,飆風似的過玄武街,朱雀街,一直竟來到了刑部門口!
刑部侍衛遠遠兒見是他來到,早入內通報了,趙黼卻腳不點地,也徑直入內。
白樘果然仍在部裡,因聽了門上報知,才站起身,便見趙黼帶了兩個侍衛,昂然而入。
白樘道:「殿下夤夜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趙黼一言不發,把手中的竹簡遞了過去。
白樘垂頭一看,也難掩詫異:「這是從哪裡而來?」
趙黼道:「方纔路上,有神秘人擲給我,要追卻已經來不及,尚書覺著這是何意?」
兩個都不是蠢人,目光乍然一碰,白樘道:「這是說,杜雲鶴在相府?」
原來這支竹簡上所寫的,竟是「人在相府」四個字。
趙黼正經道:「尚書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這案子如今在刑部,一切就由尚書示下,不知您想如何行事?」
其實,若按照趙黼以前的性子,此刻哪裡會在刑部,早帶人直殺向沈府之中了。然而畢竟如今晏王已成太子,而他的一舉一動,不僅僅再是那個毫無拘束的晏王世子,而是皇太孫殿下,甚至,大舜將來的帝王。
倘若夤夜帶兵圍攻相府,不管杜雲鶴是不是在沈正引手裡,傳出去的話,必然朝野震動,對太子的影響只怕不可估量。
白樘聽他說罷,道:「杜雲鶴是太子府的人,他出事自然非同小可,不管這竹簡是不是真,畢竟是有人報信,按照慣例,需要去沈府……查問一番……」
白樘並未說完,趙黼已道:「不錯,我也正擔心時候已經耽擱了許久,倘若是有心人要對杜雲鶴不利,只怕他的生死也在頃刻,因此竟半點兒也不能耽擱。得了尚書這句,我的心就踏實了,此事全仗尚書主持公道。」
白樘瞥他:「可是這消息卻也未必是真,倘若是有心人誤導,夜闖相府,干係不小,不如且等明日請示聖上……」
從趙黼白日來「報案」,直到現在這一件,趙黼竟接連將兩個燙手山芋送到他跟前兒。
明知道白樘跟靜王「關係匪淺」,薛君生出事,靜王未來,趙黼卻挑明出來,且看白樘會如何處置。
如今,神秘人報信,他竟然能按捺衝動心性,只來叫白樘「主持公道」,看似深明大義,實則……
沈正引,可是白樘曾口中稱為「恩相」的人。
雖然曾經因為在御前擇選儲君的時候,因白樘認的是趙莊,沈相心中竟不受用。
如今若白樘再引人前去沈府「查問」,兩人之間的嫌隙,只怕越發……可想而知。
趙黼道:「尚書大人,這可是人命關天。難道就因為忌憚相爺的身份,便要坐視不理?若這報信的是知情人,若杜雲鶴真的命在旦夕,等明日請示了聖上後……還有什麼用?且你難道不知?聖上從來照顧大臣顏面,縱然你請示了,他也未必答應,到時候反走漏了消息。」
白樘略微沉吟,即叫巽風離火,點幾名差官。
趙黼心頭一鬆,隨他出刑部往沈相府上而來。
因時候不早,沈府的人正要關門,忽地見來了這一大幫人,不由都有些震驚,巽風上前告訴,這才飛快入內稟報,又請入內。
白樘回頭看一眼,離火便跟刑部差官在外。
趙黼的人不必吩咐,便在相府外頭駐留。
當下只有白樘,趙黼,巽風以及刑部兩名公差同進府內。到了廳中,略等片刻,才見沈正引從內出來。
沈相詫異道:「殿下,白尚書,此刻親來登門,莫非是有什麼緊急要事?」
白樘道:「相爺莫怪,只因先前東宮的杜管事無故失蹤,刑部正追查此事……」
沈相不等說完,問道:「這又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樘道:「原本並無,只是今夜,殿下收到一名神秘人的竹簡傳信,竟說人在相爺府中。故而我特來相詢。」
沈相面露不虞之色,道:「胡說!是什麼人往老夫頭上潑髒水?」又道:「你莫非相信了這種無稽之談?你同殿下……難道是來興師問罪不成?」
白樘道:「相爺息怒,我同殿下親自前來,並非別的,正是為了將此謠言滅除。」
沈相道:「我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想挑撥離間、還是污蔑老夫,然而你們這樣興師動眾而來,豈不是叫這私謀者暗中幸災樂禍?若再給有心人知道你們竟懷疑相府,那相府的顏面何存?」
白樘道:「清者自清,相爺不必多慮,既然殿下同我已經來了,還請容我們一查究竟。」
沈相斷然拒絕,道:「不成!偌大丞相府第,你們說搜檢就搜檢?當我是無知庶民、還是根本不把老夫放在眼裡?」
他們兩人說話之時,趙黼一聲不響,只袖手冷眼旁觀,聽到這裡,便笑道:「相爺自非庶民,然而杜雲鶴也是東宮的人,先是被人刺傷,又無故失蹤,這可是人命關天,相爺如何不能通情達理,讓我找看過了放心?」
沈相淡笑道:「殿下的話,我自然不敢如何,然而如今夜深,府內女眷都已經安歇了,你們這樣轟動起來,又叫我如何自處?我還是不是朝廷一品之臣了?你們要搜容易,且先拿聖上旨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