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

  任由著這些陰魂對她糾纏不休,可是絲毫沒有任何的畏懼。
  鈴阿姨在我爸面前一直保持著卑微,但是從現在看來,她的個性是那樣的不可一世。也許,她自己一個人,能成為一個女中豪傑。
  即便是心腸歹毒,那也是個心腸歹毒的梟雄。現在她成了什麼,成了我爸撇下的婚外情人,到死了她連個名分都沒有拿到。
  要不是我爸,屈就了她的一生。
  這個女人即便再壞,也有著一身不屈的傲骨,那也是一個值得我敬佩的人。
  「你讓我來,就是為了聽這些的?鈴阿姨,我是一名大學生,還要上課,也要跟著我姥爺學東西,沒空在這裡看你臨死前對你害死的亡靈的態度。」我皺著眉頭,已經打算離開,這個女人雖然討厭,但是她的一生都是可悲的。
  情人拋棄了她,女兒也死了,臨死前還要遭受百鬼纏身的痛苦。
  「當然不是,王瓊,我要你救我女兒。她的魂魄被一個道士抓了,我希望你能幫我把她從道士手裡要回來,助她投胎轉世成人。」鈴阿姨她明明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可是偏偏瞪大了眼睛保持著尖銳而又犀利的姿態,「這是我臨死前,唯一的心願。」
  我覺得好笑,「我不答應呢?她已經被送去陰司接受審判了,我就算答應你,也沒本事把她救回來。」
  「你……你身上的蠱毒,是不是這幾天找了很多人來想辦法解毒,卻根本沒人能治好?你就剩下一個星期了,一個星期以後,你連投胎的資格都沒有。」她笑了,笑得極為張狂,字字清晰的說道,「只有我能救你,只要你立下血咒救她,我就……我就把解藥的藥方給你!」
  
第27章 冰蠶蠱 1更
  
  血咒!
  她居然要我立下血咒?
  這個女人還真以為,我有那個能力可以救回圓圓。如果沒有玄青,陰司地府。那是什麼地方?常人若有僭越,那必定會萬劫不復。
  我就曾經聽我姥爺提過,那陰司衙門裡的官老爺也好,差大哥也好。那都是陰間的蠢物,心胸十分的狹隘,那是輕易吃罪不得的。
  這一門吃陰間飯的行當裡,有一門招魂師。
  招魂師,如其名,就是拿著小旗旛幫人招魂的。這行的厲害之處,在於有時候會招到厲鬼,如果實力太弱就會被幹掉。所以一般招魂師的戰鬥力很強,是能和厲鬼直接廝殺的。
  只聽說招魂師中有個初出茅廬的後生,自以為天賦了得。曾揚言要入陰司挾三司改生死簿。逆天命而得長生不死,那陰間陰司的耳朵可靈著呢。聽說了這事。夜來便找了黑白無常,將他帶去受審。
  聽說就連他的師父,也被他牽連,不過七七四十九天就盡了陽壽,入阿鼻地獄替他徒弟受過。所以,這個行當大家都引以為戒。把這件事情當做是反面教材來告誡自己的門人弟子,那就是把陰司當天神供奉。
  比起中蠱,我其實更忌諱得罪陰間的陰司。
  「鈴阿姨,七蟲七草的解藥雖然難找,但是並不代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解我身上的蠱毒。我聽說苗疆除了有金蠶蠱作為本命蠱的人能下蠱,更聽說和冰蠶蠱一起修煉的人,能專門救人解蠱。」我看我爸的小三兒已經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油盡燈枯,此刻的凶戾,更像是一種迴光返照。
  但是,即便是這樣,她心心唸唸的依舊是她的女兒。
  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圓圓。
  說到底,一個人的心再怎麼心狠手辣,但是面對骨肉至親,那絕對是無法去違背人關愛親人的這一種本能。
  圓圓變成鬼魂以後,性格變得扭曲,更做出了讓我無比憎恨她的事情,可卻改變不了我和她與生俱來的那一層親人的關係。
  我爸的小三兒的臉上。那種張狂的笑意當中掠過了一絲悲哀,她皺著眉頭問我,「是不是馬蘭和馬花告訴你的?她們連本族當中這種秘密都告訴你了,難道不怕和我一樣,洩露本族機密而被趕出苗寨嗎……」
  「不是她們告訴我的,我姥爺有本《相蟲》的書,我近幾日才讀到。書上寫的,多半沒錯吧?」我最近看的書多,看的都是我姥爺給我的就舊書,很多書我沒時間細看,都是快速的掃一眼。
  這冰蠶蠱的事情,還是因為跟解我身上的蠱毒有關,才特別記下來的。這世上,能繼承金蠶蠱的就只有圓圓的媽,能繼承冰蠶蠱的,天下間卻沒有任何一個人。
  所以,要通過冰蠶蠱解我身上的蠱毒,只是一種設想罷了。
  「看來曾為遠還是有些本事的,祖上傳下來的東西,還是有些用處的……咳咳咳……」那個女人咳嗽了幾聲,自嘲的笑了笑,又低了頭,低聲的問我,「你……你就不能可憐可憐圓圓嗎?我都要死了,這是我最後的心願……」
  我不知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樣的話有沒有道理。我聽到這裡,心靈有些顫抖,退後了半步,身子有些搖晃。
  我想逃,離開這間壓抑的小房間。
  我他娘的,居然心軟了。
  我覺得我不能再聽這個女人說下去,我一旦同情了圓圓,倒霉的就是我自己。玄青在我身後牢牢的摟住我的肩膀,好像在無形當中給了我一股強大的力量。
  我深吸了一口氣,硬下了心腸拒絕道:「鈴阿姨,不是我不可憐圓圓。圓圓現在在陰曹地府,你要我從陰曹地府帶人回來,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嗎?陰司的力量又怎麼是我們凡人能夠對抗的……況且血咒這東西太毒辣,我是不可能答應立下這種誓言的,因為我根本辦不到,到時候誓言反噬了,我該怎麼辦?」
  我跟著我姥爺學玄學,雖然從來沒有遇到過有人施展血咒,那對於血咒那多少還是有點瞭解的。
  血咒,在許多禁術當中,那是有很多不同的作用。比如泰國的降頭術,還有蒙古薩滿以自己血液為媒介的奪魂術等等。
  從我爸小三兒嘴裡說出的血咒,那就是苗人用到過的,極為惡毒的詛咒。具體的原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只要用血液發誓,去救圓圓。
  倘若做到了,那也沒什麼事情。
  萬一做不到了,呵呵,那我可就倒霉了,這誓言無形當中產生的力量,會讓我立刻染上一種血液病,諸如血液凝固,白血病,血癌之類的。
  最倒霉的,死的最快的就是血液凝固,那就是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種死法,又快又狠,根本沒有任何搶救的機會。
  「圓圓多半還沒到地府,道門裡的道士送厲鬼到陰間,一般會在四大鬼節中的其中一天,從酆都進入陰司。你……你去找那道士,把她要回來!」圓圓的媽,我爸的小三說完這句話,已經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她的嘴裡出氣兒比進氣多,估計要不了半個鐘頭就會死掉,一般家屬到了這個時候,都會選擇喊護士過來搶救一下。
  如果圓圓還沒到地府,這事兒我還能考慮下,尊重她媽死後的遺言,讓玄青找凌翊把圓圓給放了。
  我看著這個女人,似乎看到一個做母親的要保護兒女的赤裸裸的愛心,不知為何心裡是很有共鳴的,低聲說道:「你先別想那麼多,我去幫你喊護士過來搶救一下……」
  「我……我沒救了……別耽誤功夫去喊護士……你答應我……王瓊,你答應了我。不僅救了圓圓,也救了你自己……」那個女人執著的抓緊著棉被,乾枯的如同臘腸一樣的手指陷進棉被裡。
  答應她救圓圓還好,圓圓確實本性不壞。只是成了鬼以後,除了怨念之外,更多的還是人性深處的自私,才會變得那樣的扭曲。
  若能召回地魂,重新開通靈智還是能幫她向善的。
  可是要我答應立血咒,我是絕對不肯的,人的本性那還是自私的,讓我為了圓圓去冒險發毒誓,立血咒。
  冒著下半生被血液病折磨的風險,這事我可真幹不來!
  我看了一眼玄青,玄青瞇著眼睛看著這個女人,眼睛裡頗有些深意,他低聲對我說:「千萬別立血咒,她都要死了威脅不到你。你和她談條件,讓她交出冰蠶蠱。」
  我聽了玄青的話,才知道,原來苗寨裡的至寶,金蠶蠱和冰蠶蠱都是在我爸小三兒的手裡。
  可我還是有些好奇,玄青是什麼時候知道冰蠶蠱在這個女人手裡的,如果他早就知道了,是沒有必要一直拖延到現在才提。
  這一隻鬼,與其說他有什麼通天徹地的本事幫我。倒不如說,他就像是我背後的一名軍師,用絕對強悍的頭腦在一直的幫我。
  反正,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都沒讓我看見他的實力有多牛逼,多厲害。
  頂多就是用一種超然的力量,讓我的四肢都不能動彈,可我只是個普通人,這並不能體現他的實力和能力。
  「鈴阿姨,我可以幫你救圓圓。現在是你有求於我,讓我發血咒實在是不合適。如果你不給我解藥,那我也不強求。」我在我爸小三的面前淡淡的笑著,語氣顯得特別的鎮定,有意要讓她產生我不怕她下的蠱的錯覺。
  這女人在臨死前,終於流露出頗為無奈的神情,嘴角溢出一絲血,卻還是帶著一絲的陰冷和不信任說道:「我……我不相信你,你不立血咒,我不信你會救圓圓。」
  「您吶,愛信不信,我這不打擾您耽誤休息了……我先走了……」我呢,就好像菜市場講價的老大爺老大媽,故意假裝要走。
  反正,這個女人就要死了,現在最著急的就是她了。這一行最忌諱造孽,她之前造的孽可都記著呢。
  她死後那是沒機會變成厲鬼,立刻就有陰司帶她走,送去受罰。
  她聽見我要走的腳步聲,終於耐不住性子,說道:「別走……我……我就信你一回,你舉手立個普通的誓言便好。」
  只要不是立血咒,只是普通的誓言,我的心裡面稍微鬆了口氣兒。
  普通的誓言,還分死套兒和活套兒。
  死套兒,那都是說的實打實的賭咒,還要對燈發誓,拿自己全家和自己將來的運勢發誓,那雖然沒有血咒毒辣,但是比起一般的誓言也還要嚴謹規矩些。
  活套兒,那可說不准了,說的什麼死無葬生之地,什麼天打雷劈這種低概率的話,那發了跟沒發一樣。
  都到了這個關頭,我自然不會和我爸的小三兒耍詐,對著病房裡的燈,發了一個死套兒的誓言,買她一個信任。
  那女人只剩下半條命了,身上都是冰冷僵死的氣息了,聽我說的是往死套裡發誓的話,好像也放心了許多,嘶啞道:「我把解藥的藥方告訴你,再不告訴你就遲了。蟠龍草二錢,鳳凰蛋兩顆,芨芨草兩株……」
  這女人說的很慢,但是我的腦子要想全記下來,可不容易。
  我順手就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默默的等她把話說完。她說的解藥很多都是廣西一帶的植物,根本沒地方買,要想得到只能去當地採集或者收購。
  等我爸的小三兒把話說完了,我笑了笑,又說道:「鈴阿姨,您這藥方,我也不確定到底是真的假的。我聽說,您還私藏了一隻冰蠶蠱。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有冰蠶蠱解毒,不是比您這藥方更好嗎?」
  
第28章 牛頭鬼的調戲 2更
  
  聽到我提到冰蠶蠱,這個躺在病床上眼睛已經緩緩磕上的女人猛然間就又睜開了眼睛,沒有焦距的眼睛裡面爆出了血絲。
  她的眼睛在體內器官衰竭之下。是看不見我的,死死的就朝著一個方向盯著,陰柔嘶啞的問我:「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有冰蠶蠱的事情,這件事情連王明德都不知道。」
  那就像是將死之人,為了某種執念,非是吊著一口氣死不了。
  這種事情,我奶奶死的時候我遇到過一回。她明明就要死了,連話都說不了,也吃不了東西,卻偏偏是瞪著眼睛睜了三天三夜。
  還沒有嚥氣的人,那是絕對不能裝進棺材裡的。這是國內民間的禁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而且按照很多地方的風俗,即便人死了。也要等身子完全涼透了,才能太近棺材裡。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那就必須守著,等這個人嚥氣。
  我奶奶那時候躺了床上三天,我爺爺就只能住賓館,全家人都在床邊伺候。她好像不想死,又不能說話,只能固執的看著周圍的人。
  我爸的那幾個兄弟姐妹。心可真狠,為了能讓她撒手人寰,一個接著一個的罵她,說她老不死,不幹好事兒。牽連家裡。反正,我奶奶死的時候,沒人捨不得她,她是活活被氣死的。
  再說我爸的這個小三兒,我就這麼看著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的她,愣了一下,心裡面不知道怎麼回答,這事兒是玄青告訴我的,我該怎麼和這個忽然間就不想死的我爸的小三兒說呢。
  這時,我身後的玄青一字一頓的解釋著,我就跟著玄青的話像復讀機一樣複製,「您養冰蠶蠱的事情,再明顯不過了,還需要別人告訴我嗎?您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靠著冰蠶蠱養著。壓制體內反抗你的金蠶蠱。最近,你在看守所裡,失去了冰蠶蠱的照料,所以身子才會堅持不住的吧?」
  聽了我說的話,這個女人才慢慢的平靜下來,緩緩的閉上眼睛,她的唇動了動,慢慢的說道:「救救你妹妹,她這樣都是我害了她,她真的是好孩子……你不是要冰蠶蠱嗎?它在金壇裡……」
  金壇,在她家發現了那麼多金壇,到底是哪一個金壇啊?
  那麼多裝了死人肢體的金壇,難道要一個個扒開了去找嗎?裡面可是裝了不少的毒蟲,要找到冰蠶,那非噁心死不可。
  我這剛要開口問呢,這個房間裡忽然多了一股子邪惡的陰氣,我親眼看著一股黑色的半透明的鬼魂從這個女人的身體裡出來。
  那個鬼魂身上的戾氣非常重,一出來就把周圍的冤魂全都震的四散開來。
  這個鬼魂生前被這個女人給害了,死後卻依舊不是人家的對手,又被整治的哭爹喊娘。它們就連對這個女人施展報復的膽量和資格都沒有,難怪這個女人在病床上和我說話的時候,就當這些惡鬼幽靈不存在。
  人和鬼,那都是欺軟怕硬的呢。
  但是,還沒等這個剛剛形成的厲鬼耍威風呢,就一隻高大無比的牛頭鬼從牆內走出來了。它牛頭人身,身上穿著精鐵打製的黑色的鎧甲,腰間插了一把斧頭。
  牛頭鬼手裡面拿著鎖鏈,叮叮噹噹的就進來了,它先把那女人靈魂所化的厲鬼給鎖住了。這時候,鎖了厲鬼的牛頭鬼,準備默默無聞的返回。
  它看了我一眼,鼻子裡喘了粗氣,呼哧呼哧的問我,「嗯?人類小姑娘,你看的見我,對嗎?」
  我剛剛有一直盯著這隻牛頭鬼看嗎?
  我反正已經不記得了,難道陰司裡的陰差辦事,發現活人能看見自己,還能殺人滅口不成?
  我驚出了一身冷很,迅速的把目光移向了別處,心裡面立馬就後悔了。在牛頭鬼問我的時候,我移開了視線,這不更證明了我心虛看得見它嗎?
  它就這麼一步步走近我,眼睛裡面帶著光芒,血盆大口也咧開來笑了。
《鬼胎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