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最關鍵的是,我們手裡還捧著一條香噴噴的鱸魚,還不能吃!怎麼能不讓人眼饞呢。
  最後,我和趙宏實在不想走了,兩個新兵在營房外圍的菜地中稍微合計了一下,都感覺與其把這條魚埋在靶場,便宜那些野豬野貓,還不如就地消滅,把它埋在營區的花壇裡面,坑挖深點,也不會有事。
  這樣做,我既少跑了路,還能為國防建設曾肥填綠,何樂而不為呢。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合計好之後,都心急火燎的全力開動,用工兵鏟挖了很深的一個大坑,才把那條帶給我們巨大麻煩的破魚埋了起來,才在夜幕中相互攙扶著往回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
  我感覺,自己很委屈。
  畢竟,自從我當兵以來,一切都不算順利,好不容易熬到過年了,卻又被老班長莫名其妙的叫出去埋什麼死魚,眼看著別的戰友有吃有喝,我卻新年夜的冷風中瑟瑟發抖,怎麼能不觸景生情呢?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而且飢餓的感覺越發強烈起來,以至於我每走一步路,肚子就會不由自主的「抗議」一聲!
  可就在我感覺自己的精神有點恍惚的時候,我突然聞到了一股莫名的肉香。
  這個時候,我順著肉香的味道默然看去,眼光正放在自己的手上。
  此時,我才突然發現,自己先前拿著鱸魚的右手上,染滿了肥厚的鱸魚油膏。與此同時,我又忽然想起,自己扔掉的鱸魚是那五條中最為壯碩肥美的「尤物」,剛出鍋時那漂著油花的湯汁和泛著銀白的嫩肉,早就讓我垂涎三尺了。
  在飢餓的襲擊下,我幾乎就要完全被那手指間的味道俘虜了。
  當時,我真想不顧面子的嘗一嘗那手指間魚油的味道!
  不過還好,在最後一刻,我還是忍住了,因為老班長那副嚴肅的樣子,讓我知道這條魚絕對有問題。
  當兵的,是不會騙人的!
  再後來,我忍著誘惑,把右手上的魚油擦掉後,趕回了食堂,正趕上年夜飯的末尾,雖然飯菜已經有些涼了,但好歹還趕上了連長的敬酒。
  席間,我特地去軍烈屬們的餐桌上看過,我愕然的發現,缺少一尾鱸魚的坐席上,被老班長的一道清蒸鯉魚代替了,我特地嘗了嘗那清蒸鯉魚的味道,卻發現,這老班長做的鯉魚......居然做出了鱸魚的鮮美!
  再後來,我們的生活又歸於了平靜,埋魚的事情,也很快淡忘了。
  我全然不知,自己即將大禍臨頭。
  新年過後的頭幾天,我們一如既往的出操,做飯,值班,每個人都沒有再提起過除夕當晚發生的事情。
  直到初七那天......
  當天,我不負責值班,所以我和平常一樣,參加了連隊的早操。
  按照炊事班的規定。早晨六點三十起床,先跟著連長跑一個五公里,然後就可以自由活動,吃完早點後,我們炊事班的人員就要去準備中午的飯菜了。
  可沒想到那天,當我一睜眼就感覺到渾身的不適,尤其是喉嚨,發粘發乾的厲害,最要命的是我總感喉嚨覺癢,是那種奇怪的瘙癢。
  那種感覺,我也形容不來,打比方的話,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爬出我的脖子一樣。
  起初,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自春節以來炊事班的任務都比較重,偶爾有個上火不適什麼的也屬於正常現象。當時我也沒有多想,隨手吃了點藥之後就跟著大部隊出操去了。
  然而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的病情很快就惡化了。
  隨著跑操的開始,我的喉嚨和胃部加劇疼痛了起來,而且迅速惡化著。
  到最後,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還跑了不到一公里,我就蹲到在路邊的一顆毛竹下哇哇的吐了起來。
  伴隨著我的嘔吐,我自己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從我的喉頭翻江倒海般直竄出來!直吐的我眼冒金星,雙腿發軟,滿臉都是密密麻麻的「羊毛汗」,眼前的東西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這時候,見到我身體狀況不佳的戰友們全都圍了過來,戰友們在第一時間攙扶住了我的身子。
  當時,也多虧他們及時扶了我一把,我才沒一頭栽倒下去。
  大家扶著我靠毛竹坐下之後,我漸漸的緩解了過來。
  可就當我在模糊的頭腦中找回自己的意識時,卻發現自己身邊的戰友一個個面色古怪的看著我,那眼神,異樣的我猶如針氈。
  此時,趙宏推了推我的身體,磕磕巴巴的問我道:「田不二,你.....你最近吃了啥不乾淨的東西了!」
  當時的我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了,只能遲鈍的搖了搖頭。
  之後,趙宏又伸手指著我吐出來的一灘污穢,瞪圓了眼睛恐懼道:「那你看看......你吐出來的是啥?」
  看著趙宏因驚嚇而恐懼的神情,我本能的低頭。
  當我看清楚自己吐出來的東西時,我心裡咯登一聲!如果不是副連長扶著,我絕對又會驚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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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班長
  我發現自己吐出來的,是一堆陰暗的血塊。那些血塊裡,居然有一團團黑色的頭髮。
  是及其細長的女人頭髮!
  眼看著自己吐出來的頭髮,我又驚又恐,我一個沒忍住,又哇哇的吐了起來,這個時候我驚愕的發現自己吐出來的東西都是一團團陳血夾雜的「女人頭髮」!
  當時,整個連隊的人全部沉默了,沒有一個人說話。
  現在想想,當時的大家與其說是沉默,不如說是驚愕,畢竟,這樣的場面誰都沒見過,怎麼個處理法,誰也不清楚,而且我當時吐的很凶,有什麼事情,也得等我吐完了再處理。
  直到我吐的連酸水都泛上來的時候,副連長才著急的拍了拍我的背,和炊事班的戰友們輪番把我背到了醫務室。
  在那一路上,我的嘴角一直在滴血,偶爾還有成團的「頭髮」從嘴裡吐出來。
  到了醫務室的時候,接到消息的班長立刻從炊事班趕了過來,一上來就挨了連副一頓臭罵!連副一直再質問他怎麼帶的兵。病成這樣卻全然不知麼......
  老班長的臉色,像豬肝般黑黑的。
  雖然連副一直在罵班長,但是當時我看的出來,他的眼睛,就沒從我身上挪開過。
  然後,我因為連續的嘔吐和顛簸,進入了半昏迷的狀態。連長和老班長說了什麼,我也就無從知曉了。
  後來的事情,是我聽炊事班的戰友們說的。
  他們告訴我,連裡的衛生員看見我吐出來的頭髮,當時臉都白了,他撬開我的嘴,卻發現那裡吧是滿嘴的淤血和髮絲。
  當時,他和衛生隊的領導們就通知了我的連副,說必須往軍區醫院送,要不然凶多吉少。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老班長卻一把拉住了連副的手說:「千萬不能往醫院送!小田的病!我見過!我會治!」
  老班長的話,讓衛生員和連副面面相覷,他們都不約而同的質問老班長:「為啥?難道說軍區醫院還不如你這個炊事班長?」
  「不是!」老班長神情異常鎮定的指著我說道:「軍區醫院就算是能治,他也堅持不到!再不搶救,馬上就不行了!」
  「啥?!」連副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老班長。
  這時候,老班長忽然趴在連副耳朵邊上,小聲嘀咕了些什麼。之後,大家就看見連副的臉色漸漸緊張了起來,之後又歸於平靜。
  最後,連副握緊了拳頭,指著老班長的鼻子說道:「你想清楚了!要是搶救不過來,你責任可就大了!」
  「連長!包在我身上吧!他是我的兵,他的命,我給救!出了問題,我上軍事法庭!」班長滿頭大汗的對連副說道。
  隨後,老班長一上來就詢問那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埋魚的趙宏,問我有沒有偷吃那天晚上的眼睛發紅的鱸魚。
  當他知道我沒吃那條鯉魚的時候,眼神裡滑過了一絲詫異的情緒。不過好在老班長的經驗夠豐富,他當時並沒有放棄我,而是仔細的觀察著已經意識模糊的我,來回的剁著步子。
  最後,老班長輕輕般拽起了我的右手。正看見我手上有一道剛剛結痂的刀痕。
  那是我做飯切菜時不小心留下的傷痕。
  那一刻,老班長點著頭對連副說道:「連長!我明白了,是魚油!這小子手上的刀傷粘上了那天晚上鱸魚的魚油。魚油裡的東西順著他手進去的。」
  「別說沒用的!你就直接說還有救沒有!」連副焦急的詢問道。
  「有辦法!有辦法!」老班長恍然大悟般點著頭。
  隨後,老班長讓衛生員給他準備了酒精燈,白醋和手術刀。又讓趙宏回炊事班拿了糯米,生薑,蒸籠布布和一碗雞血。說是要為我開刀。
  隨後,老班長把所有人趕出了醫務室,我的戰友們也就不知道裡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據他們說,連副倒是很配合老班長的舉動,他甚至守在門口,絕不讓大家去看裡邊發生的事情。
  就這樣,當兩個小時以後,老班長拖著疲憊的身子,帶著滿手的血跡從醫務室出來的時候,他鄭重的宣告了我的命,被救了回來。
  對於那天老班長用手術刀對我做了什麼,以及他到底和連副說了什麼話,我不知道。
  我只記得當三天以後,自己由昏傳醒的時,提過魚的右手上多了幾道手術刀的割開的傷口,那傷口上有被醋泡過的痕跡。
  後來,我的迅速病好了。也因此,我對老班長充滿了感激,並且對這個人充滿了興趣。
  之後,我也詢問過老班長他到底是怎麼把我救過來的,但是他都諱莫如深,只說讓我安心養病,以後有機會再告訴我。
  直到有一天,當炊事班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執勤的時候,老班長才告訴了我一切的真相。
  那一天,老班長告訴我說,我的病,都是因為那條紅眼睛的鱸魚引起的。
  老班長說,他小時候和爹學做菜的時候,自己的父親就告訴過他,鱸魚中最美味的品種是特產松江的「四鰓鱸魚」。
  這種魚渾身都是寶貝,怎麼做都好吃,但唯一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一旦碰見熟透了卻還有一雙血紅色眼睛的松江鱸魚,是萬萬不能吃的。必須找個地方埋起來,連湯汁都要倒掉。
  對於這些規矩我,自然不懂,所以一再請教老班長,這紅眼睛的鱸魚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會讓我吐出女人頭發來,還幾乎要了我的命。
  這個時候,老班長壓低了嗓音告訴我說:「那條紅眼睛的鱸魚有個學名,叫美人鱸,這美人鱸,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美食。」
  「美人鱸?聽上去不錯呀!為什麼要叫這麼個名字呢?」我不解道。
  「之所以叫美人鱸,是因為這種魚死前吃的......」老班長一字一頓道:「是女人的肉!」
  老班長的話,嚇了我一個哆嗦。
  隨後,老班長仔細和我解釋道,在東南沿海的某些島嶼,有一套古老的儀式來培養這種美人鱸,據說吃了這種鱸魚......是會被冤魂附身的!
  在那些島嶼上,如果有心愛的男女已經定了親,但是女方在成親之前因為某些原因突然暴斃,而男人心裡又放不下這個女人,並且還希望和她「結合」,就會想辦法來培育這種美人鱸。
  具體方法很簡單,首先找來一個大缸,在裡邊灌滿海水,把心愛的女子屍體「醃製」起來。然後用這醃製女人的「肉」,一點點喂大幾條鱸魚。
  等女人的肉喂完之後,這鱸魚也長成熟了。這樣的鱸魚,也就叫「美人鱸」。
  之後,男人就會把這些魚放生大海。
  他們放生掉這些鱸魚乾嘛呢?老班長告訴我,具他自己的父親說,那裡的島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們相信這種魚是女子的肉喂大的,從某種程度上承載著女人的魂魄。
  放生掉魚,是為了借助魚的力量讓魂魄躲避陰差的追捕。同時讓魂魄去海底向水鬼求情。請求水鬼幫助這女人脫離輪迴!讓這一對戀人在水下「第三國」中享受永恆的愛情......
  如果許多年以後,這個男人在吃鱸魚時,看見了這種紅眼睛的美人鱸,那就說明海裡的水鬼碰見了女子的魂魄,並且發了「善心」,願意幫他實現願望,和自己以死的女友「團聚」。
  當然,這種「重逢」是有代價的,簡單來說,就是一情換一命。男人,必須死!
  之後,如果男人依舊愛著那女人,並願意做出這種犧牲的話,他們會義無反顧的把鱸魚吃掉,等待和女友的「結合」。
  而一旦食用了這種美人鱸,人就會被女鬼的魂魄附身,在七天之內開始蛻變,最先是嘔血不止,吐出「頭髮」,然後會迅速消瘦,牙齒脫落,到最後就會瘦成一個人干。
  就這樣,兩個人分離多年的魂魄和姻緣,用這種可怖的方式,進行了奇妙的結合。
《食咒》